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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cult片大王桂治洪,在他早期拍了一些喜劇之後,就進入了瘋狂的恐怖片階段。

《邪》和《邪咒》比較相似,都是中國古典拍案驚奇,《蠱》和《魔》則來自南洋,屬於泛亞洲文化圈的故事,《蛇殺手》是自編的都市傳說。

我們在第一期風月專題裡就談到了民俗,中國古時的民俗風情有精華也有糟粕,我們現時的價值觀當然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了。但站在娛樂角度,舊社會就是一個整體,糟粕與精華同在,才子吟詩作對是美,那懷裡的名妓和小腳美不美呢?李翰祥大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對小腳拍的最浪的就是她。

桂治洪的《邪》,總體的框架也有這麼點味道。它的本來故事寡淡到令人髮指,一句話就能說清楚,負心漢勾連小三扮鬼嚇死正妻,隨後遭報應的故事。

簡單粗暴。這也是《邪》最大的魅力。一個寡淡到《故事會》上都能隨手翻到的故事,被編劇包裝的極致精美。首先,套上了一個兩度反轉的懸疑片外殼,再寡淡的核心也能精彩紛呈,這就是編劇的力量。兩度反轉在正經懸疑片領域都算頭部領域的稀罕貨,用在這部恐怖片上,給觀眾的衝擊是巨大的。

在保持劇情精彩的同時,影片在民俗方面也非常考究,一開場一段粵劇《客途秋恨》聽的人直上頭。我做為80後其實很熟悉這段文字,“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是張衛健版《小寶與康熙》裡韋小寶耍寶時哼的小曲。大多數80後對此曲的風格印象都是清新明快的。按著這種思路心境去看《邪》的開頭,那種異樣的恐怖感非常上頭。香港恐怖電影裡經常玩這種把戲,比如那首“月光光照地堂”也經常出現在恐怖片當中。

影片對於封建禮教的表述,甚至有些左派控訴的意思,入贅女婿吃喝嫖賭,當家夫人只能逆來順受,有些“吃人的禮教”的魯迅派頭。中間看著梁漪華謀殺自己丈夫時,恬妮也演出了一絲心理曲折,憤然反抗的範兒。這種稍縱即逝的衝突給影片添加了那麼一點控訴封建的魅力。

影片的恐怖氛圍塑造的極其出色,尤其是攝影和鏡頭感方面,空鏡頭多,且多是第一人稱運動視角,頗有現在探索恐怖遊戲的味道,要知道那可是1980年,導演就實現了2017年《生化危機7》的效果,前衛無比。演員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王戎飾演的負心入贅女婿,心狠毒辣,心機暗藏,立得住角色。全片其實並沒有鬼,這個主旨體現的是鬼神雖可怕,但更恐怖的是人心。還暗藏了一點控訴封建體制禮教迂腐的意思。這一切核心能夠立的起來,完全就在於王戎的入贅女婿楊振宇的表現。飾演小三梁綺華陳思佳就沒那麼出色了。而且本片的扮相也欠佳,完全沒有楚原手下冰雪伶俐的美女樣子。但結局的全裸出演還有些看頭,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上的替身。

在豆瓣上,《邪》和《邪完再邪》一樣,都是“可播放”的。總的來說,是一部中規中矩的恐怖片,甚至因為沒有出現“鬼”,還順手控訴了封建禮教,你說它能在國內過審都行。

那為什麼說他是知名Cult電影,是桂治洪的邪典大作呢?

那是因為豆瓣上可播放的版本,刪掉了一場戲。就只有一場戲,差不多7分鐘。刪掉完全不影響劇情。沒記錯的話,是梁珍妮的戲。

劇情是女婿死後,小三走投無路,找來個神婆驅邪避兇,這個動作前面已經發生了兩次,分別找的是道士和和尚,按理說沒什麼奇怪的。但陳立品飾演的巫婆找了個巫女,渾身寫滿符咒大跳豔舞(全裸的哦)整場戲拍的詭異無比,隨後又將陳思佳脫光,渾身寫滿經文(是的,就是小林正樹在《怪談》裡無耳芳一的那段,這段太精彩,後來洪金寶又第三次複製)。

這場戲看起來毫無意義,拍的香豔刺激,梁珍妮身材火辣,初看讓人噴鼻血,但第二次看,會發現她跳的非常專業,可見其功底很深,演技也好,可惜就是出不了位,在《邪》裡只有一段豔舞,《蠱》裡更是隻剩下一場浴室全裸的戲份,暴殄天物啊。我找了一圈,只有一部古龍系列的《血鸚鵡》,梁珍妮才得到了演技發揮。有興趣的同學可以看看。

正是這段怎麼看怎麼詭異的裸戲,給全片都籠罩上了邪典氣息。挺有趣的。有那麼點正經恐怖片強行Cult的意思。

《邪咒》就不一樣了。《邪咒》拍於1982年,前一年已經有賣座片《蠱》上市,各種重口味鏡頭已經玩的很溜了。所以《邪咒》一開始就是Cult電影。

豆瓣網友木水給的評價很到位,《邪咒》就是強姦+裸女+暴力+謀財+害命+復仇。照舊是個廣東大戶人家內發生的恐怖故事。但比起《邪》的傳統,《邪咒》要現代前衛的多。同樣比起天映發行的《邪》,邪咒就很不好找了。

桂治洪作品之中, 像《無法無天飛車黨》和《血證》等十餘部電影,從未被天映發行過, 只能去到外國發行過錄像帶,《邪咒》和另一部桂式恐怖片《索命》, 網上只能找到疑似錄影帶轉錄版本, 片長都只有六十多分鐘, 似乎被碟商二次刪減過。

後來新加坡的多媒體公司 Creative推出了天鷹寶盒 (ZiiEagle Movie Box)。

裡面存有 668部邵氏製作的電影,其中還有桂治洪的最後一部電影《走火炮》和《邪咒》, 還有《山東狂人》和《鬼域》等一些從未在上映後曝光的影片, 才讓我們得以在今天看到《邪咒》。

天鷹寶盒的這個版本很奇怪, 國語對白, 不可消英文字幕, 應該就是在南洋地區播放的版本無疑,全長為79分鐘,按理說天鷹屬於正式數字化發行, 應該就是無刪減版了。但是片中卻能夠明顯看出剪輯點,艾飛飾演的表少爺迷姦丫鬟的戲明顯刪減過,但後面更加重口的怪物強姦戲卻卻明晃晃的存在,所以按常理分析,這應該不是審查原因進行的刪減,更像是技術原因導致的。我設想了兩種可能性,第一種可能是當時南洋上映的就是潔版,所有露點重口戲都刪減過,後期天鷹數字化發行的時候重新找出了被剪掉的膠片,又剪輯回去了。但膠片可能丟失了一些,所以刪減點都發生在露點戲裡。

第二種可能是南洋當初上映的就是全本,但天鷹收到的膠片本身有殘缺。但這無法解釋怎麼這麼巧殘缺都發生在激情戲裡。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絕不是電檢問題,因為影片剩下的暴力和露點鏡頭相當多,而且尺度驚人,實在沒法想象如果是電檢原因的話,當時稽核員到底是什麼樣的標準。

《邪咒》的電影風格也和《邪》較為統一,但尺度大出許多,相比《邪》裡一切以人扮鬼的唯物主義出發,來點白漆水膠糊弄一下,《邪咒》裡的鋼牙血蛙直接吃人就顯得非常Cult了。還有醫生假扮的血魔造型也十分給力,直接強人的畫面既驚悚又靈異。劇情也走的反轉路線,老實說按現在的眼光看,毫無燒腦可言,故事相當一般,但做為標準的驚悚恐怖片來說懸疑感是足夠的。最後那句:“精神有問題的人到處都是,只是平時看不出,沒準你身旁的這一位就是”估計會讓觀眾背脊發涼,不寒而慄。

本片女主戴良純,邵氏知名玉女,相貌清純可人。不過,她的結尾卻比較慘,不知所蹤。

接下來,是描繪東南亞奇譚的《蠱》和《魔》。

七八十年代香港經濟飛速發展,外向型經濟開始向東南亞擴張,同時各種東南亞文化也開始陸續入侵香港,大量遊客帶來了各式各樣東南亞的降頭養蠱的傳說,有需求就有利潤,邵氏自然不會放過這塊蛋糕。早在1975年何夢華就拍攝了兩部《降頭》和《勾魂降頭》。都是當時最帥的一哥狄龍主演的。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桂治洪的《蠱》實際上也是一部“降頭”題材的電影。

但《蠱》的格局可就大多了。因為何夢華那兩部電影主體還是以都市奇情故事為主,降頭只是手段,而《蠱》裡,故事的優先順序就沒那麼高了,描述的重點被放在了降頭上,而且還貼心的為每一種降頭打上了字幕介紹,堪稱降頭百科全書。另外影片找來了真正的南洋降頭師主演,並做為顧問,畫面特效今天看起來雖然有點假,但各種場面經過降頭師點撥,應該是和很接近真實的“降頭”畫面的。影片對於降頭如何下的“科普”非常到位,影響了後世不少類似題材的電影。其中三級時代邱禮濤的那部《降頭》就是,片中那燭火燒屍體下巴獲得屍油的場景在《蠱》裡就出現過,可謂領先近三十年啊。

“蠱”這個字用在片名裡,大概是因為何夢華已經拍過兩部降頭,不好意思再用了。但片中從頭到尾臺詞裡就沒出現過“蠱“字。唯一跟蠱沾點邊的就是降頭師與和尚鬥法的時候打開了一個缸,裡面都是各種血肉,降頭師飲血水增加法力。但沒有出現制蠱和給別人下蠱的鏡頭。所以這個片名應該是後來改的。不過那個蠱缸道具做的相當瘮人,頗有現在欲肉教派的感覺,很前衛。

主演就不說了,女主還不如只客串了一場戲的梁珍妮漂亮,身材也差得遠。

總體來說《蠱》拍的相當工整,劇本紮實,相當耐看。這也是桂治洪最賣座的電影,最後收穫五百多萬港幣,名列1981年香港年度票房第八位。

《魔》算是《蠱》的續集。但除了尺度以外各方面均不如《蠱》。論邪典程度,片中降頭師互相啃食食物的畫面噁心到家了。但電影還是以故事為骨幹,情節為基礎的東西,《魔》在這方面弱很多,適合追求畫面的獵奇人士觀賞。《魔》雖然弱,卻基本代表了當年東南亞此類CULT片的最高水平,包括馬來西亞、印尼、菲律檳、泰國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都拍過大量這種風格的電影,這些影片今天大多成了CULT片的一個特別型別,但我個人認為《蠱》和《魔》應該是其中頂尖的作品。

到此為止,第一期自己挖的兩大邪典大師挖掘完畢!

這一期可能很多看客會覺得枯燥,因為基本都在四五十年前的邵氏風月時代轉悠,很多現在已經年近四十的八零後的那會都還沒出生呢,可以說完全沒有回憶可言。像牟敦芾晚期的《自古英雄出少年》都是我這個八零後的童年記憶,《打蛇》等更是國內觀眾聞所未聞的。

只可惜,接下來進入三級時代以後,港片的口味因分級制的誕生開始了大踏步的倒退,像桂治洪這中天馬行空的玩弄血肉的重口電影基本見不到了。

這個缺乏監管的時代,這個政治嚴酷但對赤裸血腥無比放縱的年代,隨著三級制的誕生,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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