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這是張作霖教育張學良的一句話,深刻又精闢,一語道破了中國人的處世智慧。
小時候,愛去別人家玩耍。有時候去的時機不對,人家正在吃飯,通常大人們都會問一句:“你吃了沒,沒吃的話就過來吃點飯。”我基本都會一概拒絕,即使真的飢腸轆轆。家裡大人告訴我,不要去別人家吃飯,每當在飯點準備出去玩時,基本都會遭到大人的阻攔。那時候不懂,我去找我的小夥伴玩耍,與他家吃不吃飯有什麼關係,我不吃他的飯不就行了嗎。長大了才明白,人家不是真的問你吃不吃飯,是壓根就不想在這個點看見你。後來就慢慢變得知趣了,到飯點也就不出去玩了,如果在外面就及時回家了。在這個問題上,我常常思考:為什麼你一定要問我吃沒吃飯,本來我也沒打算吃你家的飯,如果你問我,希望聽到什麼樣的回答,是吃了還是沒吃呢。有人說這是中國人的處世哲學,有人說這是中國人的虛模偽樣。
不得罪人是我們老祖宗處事的最高水準。因此在許多的問題上,人們大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立場,大部分人都是不反駁不對立,俗稱的“和稀泥”狀態。也便造就了中國人唯唯諾諾,內心卑微的小老百姓形象。人們大都害怕出頭和人發生衝突,但有時候又不得不需要找個人出頭替自己爭取某些東西。因此大家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找一個人帶頭,然後跟在帶頭大哥的後面亦步亦趨,才能把事情做好。如果萬一事情搞砸了,需要人來承擔責任,這時候帶頭大哥會顯得特別無助。因為他回頭,發現身後那些擁護他,愛戴他的人群都散了。若是有好事,帶頭大哥想多分點利益,又會遭到人們的批評和指責。因此,在所有的企業和組織中,有能力的人一抓一大把,但有管理水平的人卻實在少得可憐。
之前有朋友跟我說,一定要多認識人,人脈就是錢脈。因為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未來會遇到什麼樣的事情,有些事情即使你有錢也解決不了,因為找不到解決問題的關鍵人物。有時候你請別人吃一頓大餐,都不見得有關鍵人物說一句好話有用的多。真是智慧的哲理。這也就是為什麼好多人在職場累死累活,能力非常優秀卻得不到提拔。而那些整天溜鬚拍馬,為老闆鞍前馬後的看似無用之人,卻節節得到高升。中國人說話總是模能兩可,特別是公司領導,一定要做個聰明人,能聽得出話外之音。這個聰明不是說你學歷多高,知識多豐富,而是需要一定的社會閱歷做基礎,需要較高的悟性。韋小寶為什麼能從一個大字不識的街頭小混混到最後能榮升為有千秋偉業的一等鹿鼎公,就是因為他深諳此道。金庸老爺子早都把職場升遷的秘訣告訴大家了,只是沒有多少人悟透而已。
前段時間和朋友去幹活,我們都覺得老闆很客氣。又是請我們吃飯又是給我們送水送煙,大家都對他充滿好感。後來才發現他給我們的價格遠遠的低於市場平均值。大家覺得有點吃虧,說派兩個人過去跟他談判一下,於是我和另一個兄弟就過去了。正當我在思考該怎麼說話時,那個兄弟就先開口了。他先是誇讚老闆氣質不凡,自己跟他幹事覺得很實在,又是感謝他請我們吃飯喝水有些不好意思,然後再說大家家長裡短,老婆孩子今年生活不易,能不能多加一點點工資。一整套話說下來,讓我不得不佩服他婉轉動人的感染力。老闆也聽的很舒服,勉強答應給大家多加一點錢,但是需要我們把那個活給他幹完,也就是說本來是包時的活現在成了包量。大家估計了一下那個量,覺得應該差不多,就答應下來了,於是都幹勁十足。最後幹著幹著才發現有點不對勁,把那些活幹完比正常時間多幹了兩個小時。這樣算下來還是跟之前差不多,沒多少利益。最後大家都感嘆:薑還是老的辣。我們這幾個年輕人太草率了。有時候必須得承認自身的一些不足,你以為的只是世界的一個角落。年齡跟閱歷這是硬傷,不是看幾本書就能學來的。我又想起了之前上班一個老師傅給我說的話:“社會就是別人哄哄你,你再哄哄別人,就看誰先把對方哄的睡著。”
父親經常跟我說:“想活人很難。”既要把事情做漂亮,又要不得罪別人,這是個技術活。為什麼說做管理很難?因為既要承受上頭的壓力,又要照顧底下人的情緒,實在是很費腦子的事情。弄不好要麼就是上邊不樂意,要麼就是底下人反水。在農村人的生活中,好多場合都需要給匠人或者媒人端花紅(就是把人家應得的報酬或者禮物放在盤子裡端上去讓他們收取)。常常令我感到疑惑的就是:“人們總是在盤子裡放著多於說好的實際數額的財務,別人收取的時候拿一部分退一部分。”他們說那樣體面,看著漂亮。我是一個不善於世故的人,但想到收取別人的金錢辦事還要給別人留下體面的印象,真是有些矯揉造作。而我總是在人情世故上吃虧,就是不會造作。生活中的好多事情都是如此矛盾,做一個細心負責的人,非常吃力不討好。但是做一個會處理面子的人,肯定很受歡迎,誰管你裡子髒不髒,好不好看。這也就是為什麼現在人投機的,鑽空子的越來越多,正兒八經踏踏實實做事的總是受盡委屈。
做過生意的人和普通打工人的真正區別就在於對人情世故的理解程度。我們那天坐在一起聊天,討論一個明星炒作蹭熱點的問題,大家爭論不休。開工廠的一個大哥突然說道:“一切都是炒作,生活也是炒作。”我們突然都不說話了,仔細想想確實如此。我們穿衣打扮,活動社交,為了追求名聲和利祿,處處活的小心翼翼,努力維護自己的人設,扮演一個君子,一個好丈夫,一個好孩子,一個好妻子。聽到別人誇讚就高興,聽到別人謾罵就生氣,在人群中盡力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而抹去不好的東西,這何嘗不是一種炒作。只是平時沒有這麼明確的提出來而已。我想,現代人普遍感到活的累可能就是處處都想把自己炒作起來。
中國人見面要發煙,吃飯要敬酒,這已經成了約定的規矩。我之前不怎麼抽菸,後來別人見面總是給我遞煙,人家說不接就是不禮貌,我就開始接上了。本來說著接上不抽裝起來,結果剛接上人家就把火遞過來,最後不得不抽。一次兩次,覺得老抽別人的煙不夠意思,於是自己就開始買菸。裝煙出去給別人發了自己不抽別人老說我裝。然後就進入一個世俗的迴圈裡。但我本身還是不愛抽菸,因此,我就儘量不跟陌生人接觸,只跟熟悉的朋友來往。在他們面前不抽菸他們只會笑著給我說:”來,最後一根。” 但我還是不接。
現在儘量避免跟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來往。以前覺得人情還是要有的,越成熟才越明白人情就是強迫的道德綁架。因此,現在儘量能一個人解決的問題就一個人解決,實在解決不了的就花點錢解決,畢竟現在網上任何服務都有。吃別人一頓飯自己就有愧疚感,未來就得還一頓,甚至兩頓三頓。別人請我吃一頓花了500塊,我怎麼著也得請別人吃一頓花個300塊,400塊吧。花個50塊總感覺不太好意思,但我確實也沒有花400,500的能力,真是羞愧。所以,我就只和吃飯花50,100的人在一起。
江湖恩怨,兒女情長,這些終究不適合我。人活著是什麼,就是不斷的尋找,以一種舒適的體驗自在的生活,不矛盾,不彆扭。我不管別人怎樣,我只看自己的內心,因為每個人和這個世界的相處方式都不同,總要找到自己和周圍環境的和解,自己和周邊一切的平衡。這種平衡關於時代,關於人群,關於自己心態,關於生活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