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國慶的假期過後,秋天的涼意就愈發地強起來。這就是中原地區的特色,四季輪換自然分明,總會在突然的一天,讓你感覺它的交替。也只有在這裡,才能完全地感受真正的春夏秋冬四季。中原地區的四季各具特色絕不雷同,不像東北地區,夏天過後一下子就是寒冷的冬天,並且來得是那樣果斷,那樣決絕,缺少了秋春的明媚豔麗;也不像南方的溼潤纏綿,春夏秋冬都在雨季裡藕斷絲連、交織纏繞,不看日曆你根本感受不到季節的變換。我老家的鄉村,就在這個四季分明的中原地區的最中間,我曾不止一次地看過地圖,也曾不止一次地開車實地去檢視過,以我在的這個鄉村小鎮為圓心,兩百公里為半徑畫一個圓,這個圓內絕看不到山的影子。從我家鄉的小鎮上高速,無論朝哪裡走,兩百公里都是平原,一馬平川、一望無際。深秋的家鄉田野,秋風蕭瑟,秋涼瀰漫。夜色來臨之後,更是有著不一樣的感受。我很是喜歡獨自一人,在秋天的夜色裡,乘著月光去田邊、村頭走走。從家出門往南走大約一百米,就是沙河。小時候有幾次漲大水,洶湧的洪水,好幾次漫到我家門口。2008年的那次大洪水過後,政府開始重視水利建設,重修了沙河的大堤。最近兩年,小鎮的領導為了方便群眾,對大堤上道路進行了硬化,並裝置了太陽能路燈,又在大堤兩邊種植了桂花、桃樹等綠化樹木。漂亮的河堤成為村民夜間散步、鍛鍊身體的好去處。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天上月隱約出現,在斑駁的雲彩裡穿行,月是圓月,只是不太明朗。昏暗的光,也能穿透雲層,只是昏昏的,像不能團圓的人,帶著一種遺憾的情緒。河堤兩旁的原野裡一片喧鬧的景象,到處是秋蟲的鳴叫,此起彼伏,收割莊稼後的田地,只有少少遺落的草叢,冬小麥還未長起。空曠的環境給鳴叫的蟲子,一個無垠的場地,盡情地讓它們展示自己的鳴唱。昏暗的月光,依然把河堤上的水泥路面,照得反射著白光,路上不喜歡早睡的村民,影影綽綽,往來不斷。低低細細地交談,偶爾還有一聲爽朗的笑聲,透過暗暗的夜色,很遠就可以聽到,提醒著你,這裡的夜不是寂寞的。我越過河堤,穿行在河邊荒草的小徑裡,一個人,靜靜地聽著蟲鳴、人語,把所有的情緒都濃化在這深秋的月夜。穿過一片剛剛被政府徵用,種植牧草的田地,面前就是這條從小喜歡到如今的大沙河。沙河作為淮河最大的支流,這些年來,已經越來越寬闊,航運價值越來越大。以至於吸引著致力於突破發展瓶頸的鞍鋼集團,把新的發展宏圖,選在了我家鄉小鎮不遠的上游。航運的優勢,在當今的社會發展中越來越凸顯。其實沙河到這裡才被完全稱為沙河。在不遠的上游,它是由三條河流交匯而成,分別是沙河、潁河、賈魯河。所以我們地級市周口的一個區被稱為川匯區,取意為三川交匯之地。最近周口市又把陳楚故地陳州,也就是現在的淮陽,納入了自己的版圖,成立了淮陽區。現在的周口可以用一句對聯來形容:“三川交匯,文化一脈千古秀;陳楚故地,伏羲畫卦淵源長。”只是現在眼前的這條沙河,和我小時候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再不是小時候那個淺淺窄窄的小河。那時候每到枯水期,沙河經常會出現斷流,露出河底的砂礓。小孩子很是喜歡沿著裸露出的砂礓,繞過一個個水潭,到河的對岸去。那時候河對岸的砂礓洞裡會有螃蟹。夏天在河裡洗個澡,更多的不是洗澡,而是泡在河水裡玩。玩夠了就去河對面的砂礓洞裡掏螃蟹,河蟹一般都不大,但是爬行很快,掏螃蟹時不小心就會被蟹腳夾住手,可是掏住螃蟹的欣喜已經大過被夾的疼痛,很少有被夾而丟棄螃蟹的。
那時候我們村地這一段河邊,生長著很多不知道長了多少年的荻子,自春天而生至秋天而收割。一個夏天,河邊都是密密麻麻的荻子。要去河裡,就要穿過那些荻子林,如果不是沿著早早踩好的小路,幾乎是穿不過去的,當然你也可以拿東西砍出一條路來。可是那些荻子都是有主的,被主人發現了人家會找到家的,畢竟那時候荻子還是很有用途的。荻子也叫蘆荻,和蘆葦差不多,只是沒有蘆葦粗大,也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它的莖稈堅硬結實,是用來編制簾子的好材料。其穗纓和蘆葦的穗纓差不多大小,那時候有手巧的村民,用來編制木底的草鞋,用來過冬時走泥水路。那時候也就我們這個村才有荻子,秋天收割後,來年又發。直到那年縣裡通知要漲大水了,村裡幹部要大家趕緊去收割荻子,由於荻子還在生長期,自那次收割後,荻子就全部死去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那裡再也沒有了荻子。夏天裡,穿過密不透風的荻子林,還不時地被長長的荻子葉劃一下臉或者胳膊,下邊就是大片的沙灘。細細的河沙被太陽照曬得很熱,我小時候不喜歡穿鞋,每次走到沙灘上,都被沙子燙得哇哇大喊,墊著腳跟,飛快地跳入清澈的河水裡。沙河的水泛著白光,淺的水邊可以看到小魚飛快地游去。正中午的時候,經常可以看到沙灘上有老鱉在曬太陽。如果運氣好,可以在沙灘上挖到老鱉的蛋。老鱉蛋真的很圓,人家說“圓的跟鱉蛋了”真的是有原因的。剛出生的小老鱉很小,捉回來自己養著,但大多數養著就丟失找不到了。我小時候,沙河裡多的是老鱉,經常看到一些人,撐著小船,帶著鸕鷀在河裡捉。聽那些人說,我們對岸有一個很大的老鱉潭,裡邊有一個很大的老鱉,所以我們這附近的老鱉就多起來。我那時候很是羨慕人家有船、有鸕鷀,可以逮魚捉鱉,但是小孩子也有捉魚的辦法。在家裡找一個吃過罐頭的玻璃瓶子,那種罐頭瓶子一般都是小圓口大肚子。用繩子繫住口的位置,放入一些麥麩和揉碎饅頭,把瓶子斜著放入水裡。麥麩會慢慢地飄出,誘著小魚不停地游來,等到看到小魚進入瓶子裡,迅速拉起繩子,把瓶子提出水面,貪吃的小魚就留在瓶子了,這樣每次都可以捉四五條。這種捉魚方式我們稱之為“搬魚”,如果多找幾個瓶子,一上午“搬”的小魚也是很可觀的。可是過了幾年以後,隨著上游的汙染,沙河的水質逐年開始變壞。水裡的魚蝦越來越少,水也越來越黑,每天都散發著刺鼻的味道。採砂的更是猖獗,一條大船,一個抽沙的機器,就可以採砂了,那時候採砂的利潤非常高,於是沙河裡到處都是採砂的。每天瘋狂地抽沙,致使河邊再也沒有沙灘,缺少了荻子的護堤,河邊土地開始坍塌,沙河開始變寬。整個沙河病了,河邊的人家也不再喜歡它,很多人開始外搬,想離它遠一點。那幾年我也不再願意來河邊了,誰願意看著一條黑臭河呢?隨著國家對環保的治理,沙河的水質也在逐年好轉。最近幾年來更是恢復到以前的清澈,河裡的魚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沙河邊到處是垂釣的人群。沙河又恢復了它的生機,那些曾經離開的白鷺,又回到了河邊的村子裡。成群的野鴨在水裡悠閒地遊著,被路過的巡邏船驚飛後,拖著一條長長的水線,飛向遠處的水面。河裡的航道更是繁忙,千噸的貨輪也能通行,往來的大貨輪,激起很大的水浪,不停地拍打著堤岸。在不遠的下游,建立了“河南第一大港”劉灣港,沙河已經成為河南重要的水上交通要道。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條陪我長大的河流,平靜的水面上,也有一個暗暗的月亮。夜已經很深了,我決定回去了。河堤上已沒有了散步的行人,連蟲子也睡覺了,不再鳴叫,村莊的寧靜,可以聽到自己走路的聲音,我喜歡這樣的寧靜。一陣秋風吹過,把樹上的黃葉又吹落幾片,我裹了裹自己的衣服,真的涼了!月亮終於被雲彩遮住,夜色愈發的黑濃,明天也許會有雨來,一場秋雨一場涼,冬天就要來了。
作者簡介:唐海峰,河南沈丘人,周口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