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榮
冬天的青蛙,是藏在地下的泥土裡躲避嚴寒的。燕子,也是從北方飛到溫暖的南方去過冬的。冬天的日子,藏在渴盼的陽光中,藏在小小的火爐旁,藏在愈發冰封的雪花裡。整個的冬天,特像調皮的孩童,是藏起來的。
詩云:“寒來暑往,秋收冬藏”。放眼望去,氣候在寒暑迴圈變換,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在季節變化推移中,人們秋季裡忙著收割,冬季裡忙著把收穫之物貯藏起來。那一顆一顆勞動的汗珠,在萬眾黝黑的臉上不時閃著耀眼的光芒。
我們小孩子最愛那窖藏的紅薯,一日三餐幾乎都是紅薯及其衍生食物。冬天的天氣嚴寒,溫度較低,紅薯要進行“保溫”,否則就可能受凍,形成硬心,蒸不熟、煮不爛,美味也就無法“享受”了。把紅薯貯藏在窖裡,食用起來十分方便。吃紅薯時,只要輕輕揭開窖上面的木板,下到窖裡取上來就可以了。
以前,家家戶戶紅薯窖裡都貯藏著滿滿的紅薯,冬天大部分時間都是早上煮紅薯,中午蒸紅薯,晚上吃紅薯窩頭,簡直就是“紅薯湯,紅薯饃,離了紅薯不能活。”鮮紅的大紅薯,等到秋末初冬,一大背一大背被農民“請”回家中,就是冬藏的開始。去掉紅薯上殘留的蒂結,抹去上面多餘的泥巴,將紅薯按照大小進行簡單的分類——那些鮮紅碩大的就安靜地堆放在牆角,以備日後窖藏食用和留種;那些小或者傷了“身子”的則堆放在另一邊,多半成為肥豬的“糧食”。
窖藏紅薯的方法很多,在童年幾乎每個生產隊都要修建“大屋窖”。選擇一間很大的屋子(多半是生產隊空閒的糧食倉庫),然後在地面挖些槽溝,再將紅薯鋪在上面。一切準備就緒後,就在屋子外面挖個灶孔,晚上燃燒柴草給裡面加溫。每到晚上,生產隊就安排專人往灶孔裡燒火,確保紅薯的溫度不低於15℃。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十天半月。除了生產隊的大屋窖外,幾乎家家都要用紅薯窖來貯藏紅薯。一般情況下,農民選擇在自家院子中間的地面上挖一個大窖(大小依家庭紅薯數量而定)。紅薯窖挖好後,先在薯窖底部鋪上一層厚厚的紅砂穀子以便防潮。為了能確保窖裡的紅薯既保鮮而不凍壞,每鋪一層紅薯就要在上面蓋上一層稻草。同時,在紅薯與紅薯的間隙處還要撒上一些紅砂穀子,也是為了增加窖裡的溫度。最後,在窖的最上端,就用木板作為窖蓋。窖裡要始終保持乾燥,最怕有水進入。所以,每逢下雨時,人們都格外地緊張,生怕雨水進入窖裡。隔一段時間,還要將窖蓋揭開幾個小時,讓裡面的水汽蒸發掉。
也有農民不在自己家中挖紅薯窖的,他們往往選擇在距離家不遠山坡上或向陽的高地,向裡挖一個與地面平行的窖,直接把紅薯堆放在裡面,在窖口蓋上稻草就可。這種窖雖然在野外,但由於窖裡乾燥也能確保紅薯安全“越冬”。所以,在我們魯西南的農村,一到冬天,家家戶戶紅薯窖裡都貯藏著滿滿的紅薯,漫漫寒冬和開春二三月“青黃不接”時填飽肚皮。
冬日的蘿蔔,因很高的食用和藥用價值,深得人們喜愛。那些或紅或白的蘿蔔,需要在外界氣溫降到-5℃以下,窖溫在3~4℃時入窖冬藏為宜。窖藏的蘿蔔在低溫條件下處於生理休眠狀態,可以減少生根與糠心。祖母極歡喜這些“人參”,常在暖暖的冬陽下,扒出幾個,洗淨泥土,除去根鬚,切成均勻的長條,搬張小椅子,坐著吃。邊吃,邊唱:“冬吃蘿蔔夏吃薑,不勞醫生開藥方!”那略帶辛辣的味道,讓冬天的日子迸出歡樂。暖暖的,像火爐散射的熱浪。
菜園的白菜,也在藏。豐收慶賀的大地,靜了,平了。無論多麼絢麗的碩果,在冬天,都將與大地一一告別。人們把新鮮的白菜晾曬一週,去掉黃葉、爛葉、老葉,放在陰涼通風、氣溫零度左右的環境中貯藏;亦或選地勢平坦乾燥、土地較粘實、地下水位低、排水良好、交通方便的露天地上挖貯藏溝,讓白菜貯藏越冬。冬天的巷子裡,也少了夏日的喧囂,那些老人和孩童,隨著冬日的來臨,悄無聲息的不出門了。偌大的巷子,賣饅頭的在忙,賣豆腐的在忙,呼呼的北風在忙,紛紛的雪花也在忙。這些可愛的雪花,簌簌地落下,像天地夢幻的仙境,讓人們感受迷人的冬藏風光。
在冬天的北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一路走,一路走,只有莽莽的境界。梅花,綻出笑靨,紅若丹陽,清香撲鼻。《漢書·食貨志上》:“春耕夏耘,秋穫冬臧,伐薪樵,治官府,給絲役。”漢荀悅《漢紀·文帝紀》:“春耕夏種,秋收冬藏,四時之間,無日休息。”同是冬,道的是不同的藏。我更偏愛《禮記·樂記》:“春作夏長,仁也;秋收冬藏,義也。”冬,難道不是深奧的藏嗎?
主編:筆墨舒捲
達州廣播電視報(達州新報)《鳳凰樓》副刊選稿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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