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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會我面對死亡的重要一課,是從小到大身邊親人的離去。對於這一點,我從懵懂無知到不能接受,到無力挽留的撕心裂肺,到怕病患受刺激隱瞞病情,再到不忍心看到他們被病痛折磨沒有尊嚴的活著而去拔掉維持生命的管子,最終,到坦然的接受親人的離去這個過程,大概用了四十年!

如今我仔細回想那些離開了我的親屬,有許多已經想不起來了。其實,這樣的遺忘也讓我對死亡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初中的時候我就已經在思考人究竟是一個生命的載體,還是一種真正的生命型別。因為從小姥姥信奉佛教,她相信因果,相信緣分,相信輪迴轉世。所以,我多少也受到了她的影響,

而姥爺對於《易經》的研究,也讓我多多少少的知道了一些非常粗淺的邏輯,比如否極泰來,比如相生相剋,比如風水,比如萬事萬物的平衡等等。

初中時候的我認為,"人"的真正的生命型別其實是靈魂,我們的肉體不過是靈魂穿梭在這個宇宙中不同時空中的載體而已。所以,當我們認為一個人死了,那個消亡的只是肉體而並不是靈魂,在我的理解中,肉體只是靈魂的一件衣服而已,我們大可不必為了一件衣服的消失而悲痛欲絕。

當時的我相信這個"世界"並不只是地球而已,而是我們能夠想象到的最大的空間,這個空間像是一棟大樓,有很多很多房間,每個房間代表一個有形的時空。我們的靈魂就在這些房間中穿梭,每個房間裡,靈魂會穿不同的"衣服"也就是不同的外在表現形式,這個,有點像佛教說的六道輪迴裡的眾生相。靈魂在每一個房間裡的所作所為,就會影響其穿梭到另外的房間之後的存在形式。當時我也相信存在形式是分等級的,但是現在我又有了新的認知,我覺得,所謂的等級其實是人類從自己的角度去做的劃分的,這個劃分,是有侷限性的。(這個話題太大,在這就不做延申了。)

我身邊的親人最早離去的是我的太姥爺,然後是我的姥爺,然後是大表舅,然後應該是我最親愛的姥姥。雖然這四個人都是我的親屬,但是,因為他們在世的時候與我之間的情緒的互動多少與深淺不同,所以,當他們離去的時候,我所感受到情緒也不同。這中間,姥姥與我的感情互動最頻繁,因此當她去世的時候,我最"悲傷"。

可是我的悲傷,並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我自己,因為我知道從此在這個時空裡,那個真正帶給我溫暖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姥姥去世之後我夢到過她很多次,每一次都像是一種帶有預言性質的暗示,這也讓我更加相信,姥姥還在,她只是去到了另外一個房間,而我,還必須留在當下的房間裡完成我在這裡要完成的使命。

後來,當我面臨更多的親人的離去的時候,基本上都不會為他們難過,我之所以哭泣傷心,只不過是因為,我覺得自己的世界就像是一顆洋蔥,隨著歲月更迭,那些構成這個洋蔥的果肉,一片一片的剝去,到最後一瓣剝落的時候,我的世界不存在了,我也就不存在了。我的難過還是因為我自己。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了一個道理,就是,我的雙手的容量有限,如果我想要握住更多的東西,那麼就必須要放掉一些已經在手中的東西。我必須主動放棄,否則,握得越緊,在失去的時候就越痛。

我是一個熱愛工作的人,對於一個女性來說,我在工作上取得的成就還算不錯,有著體面的工作和讓人羨慕的職位與收入。但是,作為女性,我除了工作,還有更多其他的身份,我是女兒,妻子,母親,兒媳,姐妹等等。所以,我必須要在這些身份中取得一個平衡才能夠讓我的生活順利的進行下去。

2004年在新疆工作的時候,有一天早上暈倒在住處,渾身浮腫,到醫院卻檢查不出來病因,做了兩千多種過敏源的檢測也查不出到底問題出在哪裡。最後,醫生只能是定義為長期高負荷工作導致的免疫力下降和內分泌失調。

那時候,我面臨兩個選擇,一個是公司已經把我放在幹部培養名單上,繼續走下去,我會成為中國區最年輕的女性分公司總經理。代價是,我可能會在相當長的時間裡仍然保持高強度的工作而不能顧及到家庭。另一個選擇是,辭職,回家去調整身體,然後要一個健康的孩子。我在醫院住了十四天,出院的時候,我決定放棄了晉升的機會選擇回家當一個母親。

2006年底婆婆確診胰腺癌,家裡需要人照顧,出於傳統的家庭觀念的認知,我選擇放棄國外的工作回到家鄉從一個低層職位做起,這樣在事業上雖然有所失去,但是,成全了我作為一個兒媳婦和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和義務。

2007年五月婆婆去世,在繼續出國工作還是留在家鄉的選擇中,我選擇留在家鄉,因為我的父母年紀也大了,他們需要子女的照顧,而我的女兒也面臨逐漸懂事需要母親的陪伴。

2008年的時候,我擔任了一個外企公司東北地區的人力資源與行政負責人,那同樣是一個剛剛收購了若干個民營工廠的企業集團。在改制的過程中因為分公司領導缺乏管理經驗和能力導致了三個工廠的工人罷工,而我在配合一個工廠的總經理處理這些罷工事宜的時候,這個年僅四十四歲的總經理,因為心臟驟停在我的面前去世了。

我在120到來之前嘗試給他做心肺復甦,但是,因為沒有受過訓練,加上力量不夠,效果很差,當時整個辦公室裡,只有我一個人敢守在他身邊,其他的人,都離得遠遠的。(那件事情之後,我特意去紅十字協會學習了緊急救護)。

他的後事也是由我處理,當時的我比起來2005年的時候已經算是經驗豐富了,可是,當我看到他的家人在聽到公司的補償條件之後露出滿意的笑容時,當我看到公司裡其他人已經開始為了爭奪他的位置蠅營狗苟的時候,我仍然免不了覺得悲哀。

當我去到他下榻的賓館幫他收拾遺物的時候,他的手機裡傳來一條簡訊息,"什麼時候回來?" 我看著那條資訊沉默了好久,在我們的一生中,我們真的不知道哪一次平凡的告別會成為此生最後的相見。

我當時問自己,既然這個世界,離開誰都沒有關係,那麼,我們為什麼還要那麼拼命的去執著於一些事情呢?我們是不是要調整一下執著的物件與領域呢?

2010年的時候,一個至親的長輩因為癌症去世,他人生最後的階段過的十分痛苦,因為他已經不能表達自己的思想,但是我卻知道他的意識十分清楚。那個他曾經努力為之奮鬥的家裡的另外的兩個成員,為了節省住院費用而選擇了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我知道這個家庭的經濟狀況並不缺那筆錢,更何況,他自己有醫療保險,而房間的費用其實差的只是每天不到一百元而已。

他最終的離去,是家裡人一起商量了之後拔掉了輸送營養與氧氣的管子。對於他的離去我並不傷心,我當時想,我們應該在他能夠講話的時候問清楚他的意願,讓他少受一些痛苦,尤其是,我覺得如果是我,在人生的最後階段被至親的人安放在那樣一個陰暗的沒有窗戶的房間裡的時候,我所感受到的傷痛要遠遠大於疾病帶來的痛苦吧。

見過這些,我其實對於死亡本身並沒有什麼恐懼,反而,我怕的是看到在面對死亡的過程中被剝的赤裸裸的人性,我也怕失去對於自己的生命最後的自主決定的尊嚴!

這些,也只是我四十多年人生中的很小的一部分經歷,我的人格與邏輯體系的塑造過程中的一些片段。我曾經非常糾結於我的生父對我的拋棄;也曾經非常糾結於為什麼無論我怎麼努力,無論我取得什麼樣的成績,我的母親對我永遠不滿意;我曾經為了完成一個工作專案廢寢忘食透支體力與精力;也曾經為了不能夠按期交付一項工作任務而焦慮緊張。面對幾百人的罷工人群我也心跳加速,手心冒汗;面對工傷死亡現場,我也會有些暗戳戳的迷信緊張。失去親人的時候,我也曾經感到過無助悲傷,被朋友傷害的時候,我也曾經懷疑過自己的價值觀和判斷。

但是,這些都是我有今天豁達的心態的磨刀石,我從相信自己什麼都可以,到認清自己有些事情的確是力所不能及。我認清了我的父親對我的拋棄與我的好壞無關,那只是他對自己婚姻與家庭的一種選擇,而我不需要因為他的選擇而去質疑我自己。我認清了我的母親之所以對我百般的挑剔,那是因為她無法接受自己人生中的挫折與失敗,從而將這些原因都歸咎在我的身上,我不需要因為她這樣的行為來質疑我自己的價值。

所有的得到與失去,我都能夠坦然的面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與堅持,而我需要做的,就是認清楚自己的立場,不去強加自己的堅持給別人。所謂的堅持,奮鬥,成功和失敗,對我來說,最核心的價值是能否讓我內心愉悅,如果不能,那麼,退讓,妥協,放棄又何妨?尤其是,大多數時候,當你為了堅持達到自己的目標而去傷害別人的利益的時候,即便目標達到了,你仍然不能感受到愉悅!所以,那時候,適當的妥協和退讓就顯得非常高貴!

我的世界,存在於我的視角與感知,所以,我只選擇讓自己身心愉悅的角度與分寸就好!至於,何時生,何時死,如何生,如何死,那不是我能夠決定的,尤其是,從我們生下來的那一天,就開啟了一段走向死亡的旅程,既然結局早就註定,只是形式與時間的不同,那麼,當這個結局被提上日程並且我們大概的知道了離開這個時空的形式時候,又何必糾結? 我們要做的,難道不是抓緊時間享受這有限的時光,珍惜眼前那些帶給我們幸福感的人事物麼?

我就是這樣學會如何面對死亡這件事的!

Ps,有關於我和我的家族的成長故事,我在《家族樹》中有更細緻的講述,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看一下。寫這些的目的,是希望帶給大家正向的能量,讓更多的人可以溫暖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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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 週六早上好!新的一天,祝事事順心如意,願你開心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