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春節還有15天的時間,終於要放假了。看著宿舍裡同學都那麼興奮,小美似乎也把自己的情緒調動了起來。嗯,應該要保持一點興奮的樣子。前幾天就聽見同學們在盤算說放假的時候帶一些學校的包子饅頭在路上吃,順帶作為禮物帶回去給家裡。看來大家都一樣,家裡應該覺得饅頭都是好東西吧。聽她們說要帶的話前兩天就要準備好,不然當天有可能買不到。小美決定在放假的當天買,怕留的時間長壞掉。
凌晨5點半,小美起床第一件事就跑去食堂排隊。幾分鐘的時間,排隊就排到了門口。看到這樣的情形,稍後的同學心情擔憂怕買不到,所以總是往前擠。剛輪到小美時,因為擁擠,前面同學剛端了一碗粥全灑在了小美的頭上。溫度倒是不高,但頭髮衣領全是稀飯。這麼擁擠的場面,灑了粥的同學急匆而去,小美也無可奈何,她本是一個性子不烈的人。好在輪到她時,還有十個饅頭,八個包子。雖然離她二十個包子二十個饅頭的計劃差了一些,但是還能買到,心情還是不錯的。
回到宿舍,清理了自己的頭髮衣服,已經7點過了。想著10點的車,應該要早點出門。行李不多,除了剛買的包子饅頭、一套換洗的衣服,也沒什麼可以帶的了。三十塊錢是開學時父親留給她的,買了一些牙膏牙刷衛生巾等必須的生活用品外,還剩19塊,應該夠回家的路費。想著第一次單獨坐那麼遠的車,似乎也沒害怕的感覺。
90年代初,考中專盛行,學校只要是拔尖的,都是想考中專的。小美的學校400多人考取了6個,在當時小美的父親樂開了花。老師的建議填的志願,別的市,學醫。那時,小美每晚做夢,夢到要去的那個地方有著大片的田野,風吹麥浪,金黃一片。夢中的風景,很美很美。對於一個從沒出過遠門,沒見過大城市的15歲女孩來說,夢裡確實不會有都市的樣子。
開學,父親送的。從村到鎮、縣、再到市、再到外市,路線有點曲折。頭天去到市裡,在一個遠房親戚家裡過夜。晚上,那個奶奶跟她說:在外面要講衛生,要洗澡。特別在別人家裡,不然別人會不喜歡的。這句話在小美的腦海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那時,她感到了些許的嫌棄和自卑。以至於第二天一早,就拉著父親,急要離開。
學校的城市很大,這是她用了兩週的週末時間用腳丈量過的。同學們來自本省各個市區,看到同學們相互之間嬉戲打鬧,小美總是捧書獨坐一旁,偶爾微微一笑。這個習慣在讀初中時就這樣,因為一直以來,除了書本和一個同班的姐以外,沒有其他朋友,她也認為不需要和其他人成為朋友。
當然,很快,她也有了一個想要成為朋友慾望的物件,她宿舍,對面床。家境不好,節約,不愛說,課餘還在路燈下看書,她把她列為同類。但是,很快,小美髮現,相比她而言,對面床更習慣獨來獨往。
中專學習還是跟初中一樣,只是自己的意識已沒那麼緊張。早操,早晚自習、白天7節課,滿滿當當,也不會有人翹課。吃飯享受國家補貼,學校發的每個月30斤飯票和18塊錢的菜票,對於小美來說已經足夠。
中秋、國慶很快就到了,學校為了慶祝雙節及迎新學子,特意舉辦了一次節目。主持人是上級西護班的一個同學,不但主持,還自己表演了一個舞蹈,那主持的功底和漂亮的舞蹈把小美驚呆了。怎麼那麼美?!小美第一次有了羨慕、崇拜的物件。她心裡曾經也有一個夢,一個想當主持、播音員的夢,但是她又認為那也僅僅只是一個夢,一個自己不可能、也不敢去嘗試的幻想。但是,在每次閱讀的時候,她還是會有意無意模仿播音員的腔調。終於,在一次晨讀的時候,同桌盯著她,發笑。然後對她說:聽你讀書,很好笑,但是我覺得你的聲音很好聽。她一怔:好笑嗎?她不清楚,但是那句“聲音好聽”,她受到了鼓舞。她又想起了那個夢。
回去的車10點準時出發,在車上,小美遇到了一個同校的老鄉。老鄉很健談,也很熱情,他拿出柿子、餅乾與她分享,她說不餓,因為她認為自己沒有拿得出手的食品回贈。八個包子,十個饅頭在十個小時的汽車顛簸中到達縣城時,一個也沒吃。不是不餓,而是小美認為在柿子餅乾面前,包子饅頭拿出來有點難為情,再者她想著做為禮物帶回去給家裡。
口袋的錢付了車費還剩四塊,剛好和人拼車能回到鎮裡。到鎮下車,餘路八里,小美步行。晚上十點,路上漆黑,雖然這條路小美在讀初中時走了三年的來回,但每次都是和姐姐同行。獨行,而且是這麼晚的黑夜,小美的確怕。怕黑,怕墳,更怕遇到人。
跌跌撞撞,到家,推門。有人,昏暗的燈光下一桌麻將,圍觀兩人。“小美怎麼這個時候回了呢”,母親坐在桌上,摸著牌對著小美說了一句。小美理解母親為了生計開個小茶館的不易。她“嗯”了一聲,洗洗,啃了兩個饅頭,倒頭去睡。須臾,眼角有淚……
2020.12.17.22:00大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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