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先生曾說過："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那些你所看到、聽到的，別人的悲歡，只是意識上的感同身受。

生老病死的道理，人人都明白，可當它真的來臨，我才發現自己並沒做好準備。

01

12月18日，一個普通的週五。

晚上8點，我剛下班到家，因為即將到來的週末而心情愉悅。

推門進去，卻看見爸媽正急急忙忙地收拾著東西，準備出門。

我疑惑地問媽媽："媽，你們要去哪？"媽媽很低落地說："你奶奶剛才走了，我和你爸要馬上趕過去。"

我的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只能反覆問媽媽："上週末才去看過奶奶，她精神還挺好的啊，怎麼突然就走了？為什麼啊？"

爸爸沉默地說："你在家等著，我們先過去看看情況。"

我就呆呆地站在客廳，看著他們拎著包幾乎奪門而出。然後動作麻木地開始弄吃的，機械性地往嘴裡塞食物。

吃著吃著，不禁回想起跟奶奶相處的片段，眼淚開始奔湧而出。

那個一臉慈祥，愛拉著我的手叮囑，愛給我做喜歡吃的菜，笑起來很溫暖的老太太走了，我沒有奶奶了。

02

第二天，我接到爸爸的電話："我們在xx殯儀館，你快過來吧。"

坐在出租車上，我整個人還是茫然的，感覺全身乏力，腦子一陣陣地抽痛，彷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計程車師傅看我臉色很差，善意地安慰我："家裡親人走了嗎？節哀啊。我是河南人，十幾天前姥姥走了，老人93歲了，也算壽終正寢吧。很難受啊，我連夜坐飛機趕回去，也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面。"

我們都明白，沒有人可以陪自己一輩子，親人的離去，都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事情，但內心的痛苦，並不會因此減少。

在殯儀館，我看見了奶奶。

那個曾經胖胖的老太太，很安詳地躺在一個透明的大盒子裡，像睡著了一樣。雖然只過了一個晚上，但失去了生命體徵的身體，因為脫水，變得特別瘦小。

上完香，我跪在地上，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揪心的痛在拉扯著我的心臟，感覺喘不過氣。

原來昨晚我不是在做夢，我的奶奶真的走了。

03

奶奶是個堅強又善良的女人，這輩子都挺不容易。

剛認識爺爺的時候，她是地主家的小姐，爺爺只是個照相館的小學徒，還比她大很多歲。家裡都不同意，可奶奶還是倔強地嫁給了爺爺。

雖然家裡很窮，可他們很恩愛。他們一共生養了5個子女，除了小姑姑在兒時夭折，其他孩子都健康地長大了。

為了撫養孩子們，奶奶到處去找活做，曾經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放下了優越的生活，為這個家操碎了心。

好不容易，孩子們都長大了，也有了出息，各自結婚生子。因為孩子們工作忙，奶奶又開始幫著孩子們帶大孫子孫女。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我們都漸漸長大，爺爺和奶奶也相攜白了頭。

在給爺爺過百歲生日時，我們都還惦記著，以後也要給奶奶好好辦一個百歲大壽，可她沒能等到那一天。

04

我會時常想起老人的好，也時常想起自己的不好。

想著自己的壞脾氣，想著自己做過的蠢事。

奶奶總是盼著我們去看望他們，每次過去，都會做我喜歡吃的回鍋肉、炸酥肉，笑眯眯地看著我吃，還會多做些打包讓我帶回家。

她會拉著我的手一遍遍叮囑："長大了，要懂事了啊，別老惹你爸媽生氣，他們挺辛苦的。"

當我做錯事的時候，很久不敢去見她，害怕看到她失望的樣子。可當我鼓起勇氣去見她時，她仍然給了我寬容和擁抱。

老人的善良和豁達，給了我很大的勇氣去直面自己的愚蠢，讓我能夠更堅強地去面對生活中的波折。

05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面對永別，在6歲的時候，我失去了外公。

小孩子不懂何為生死，我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外公，問媽媽："媽媽，外公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睡覺呀。"媽媽哭得聲嘶力竭，抱著我說："外公累了，要休息了，以後不能再陪我們啦。"

這麼多年過去，好多兒時的記憶都模糊了，但外公的音容笑貌，在我腦海中仍然栩栩如生。誰說孩子沒有記憶呢，最疼她的人，真的可以永生難忘。

兒時的懵懂，成人的隱忍，面對同樣的離別，悲痛的感覺卻不盡相同。懂得了永別的意義，所以更痛徹心扉。

06

這幾天，我們全家都沉浸在失去奶奶的悲痛中，處理著老人的身後事。

最難過的，應該是爸爸和大伯他們吧。在跟奶奶告別的時候，我看見了他們顫抖的雙肩和腿。

有人說，"父母是擋在我們和死神之間的一堵牆"。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對於他們來說，失去母親的痛苦，是無法言說的。幾十年的養育之恩，幾十年的涓涓教誨，幾十年的默默陪伴。

母愛如山，從今以後，他們再也感受不到了。在這一刻，他們不是家中的頂樑柱，只是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

我感受著自己的悲痛，卻無法完全感受他們的悲痛。我甚至不敢想象，以後也要面對這樣苦痛的別離。

這些年，我們身邊的長輩們，開始一個個減少。

兒時記憶中的高山，也在一座座坍塌。

痛苦萬分，卻又無可奈何。

但是，這就是人生，每個人都無法迴避，每個人的歸途都一樣，包括還算年輕的你和我。

07

幾個月前，奶奶被檢查出身患癌症，在如此高齡，還要飽受病痛的折磨。

在得知檢查結果的時候，我們都不敢相信，都盼望著這是誤診，盼望著會有奇蹟發生。

然而並沒有奇蹟，我們等來的只有冷冰冰的確診通知書。醫生說："老人這麼大年紀，不能做手術了，只能保守治療，儘量讓她開心點吧。"

奶奶被我們從醫院接回家，剛開始還能起來走幾步，後來就越來越虛弱，只能躺在床上，忍受病痛。

每次去看奶奶，看到她難受的樣子，我都情不自禁想落淚，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很糟糕。

於是，變成了我握著她的手，開始絮絮叨叨逗她開心。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可以緩解她的痛苦，好像什麼都沒用。

得知奶奶生病了，百歲高齡的爺爺撫摸著她的頭，豁達地安慰她："沒事的，你先走，在那邊等著我，我不久就會來陪你了，別害怕。"

兩位老人，沒有什麼浪漫的愛情故事，偶爾也會吵嘴鬧彆扭，可相濡以沫的一輩子，是多麼難能可貴的真情。

08

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找到了時光機，逆轉時光。

那些失去的親人們，都回到了我身邊。爸爸媽媽的臉上沒有皺紋，頭上沒有白髮，我又變成了無憂無慮的小孩。

可很快，夢便醒了，只留下了一臉的淚。

朋友安慰我："奶奶並沒有消失，她還在你心裡啊。"

人生就這短短几十年，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如此短暫，無論貧窮還是富貴，每個人都無法避免。

能做到的就是在緣分未盡時，用力珍惜；緣分已盡時，了無遺憾。

我想，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星域，那些肉體消失的親人們，都變成了一顆顆星星，點亮了星域，默默守護著我們。

在那個星域，沒有病痛，他們幸福地生活著。

肉體會消亡，但愛和回憶不會消失，在我們的記憶中，親人們會一直陪伴著我們。

奶奶，願您安息，再無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