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的人緬懷逝去的青春;孤傲的人懺悔錯過的愛情;韶華已逝的明星,追憶昔日的青春靚麗;金盆洗手的豪客,回味當年的叱吒風雲。人生必定有許多缺憾,有缺憾就一定有過真正的生活,也一定有過曾經的輝煌和美麗。而這些在輝煌中沒有顯現的美麗,恰恰在破碎之後,成了生命印記中不可磨滅的美麗珍藏。
喀斯特地貌凝結的鐘乳石,經歷著上萬年的風雨侵蝕,卻蘊藏著千姿百態的奇異;奇形怪狀的樹根,在石縫瘦土裡匍匐扭曲,卻脫穎成具有觀賞與藝術價值的根雕;鏽跡斑斑的古鼎,在歲月的滄桑中失去誘人光澤,卻折射出人類千年文明的智慧。
可見完整的美麗往往在破碎的缺憾中,才能得到淋漓盡致的釋放。所以,美麗不一定要求完整,缺憾也同樣蘊涵著美麗。月圓月缺都是美。古往今來多少詩人墨客不惜揮毫潑墨讚美如盤的圓月和如鉤的彎月。一種是圓潤的美,豐盈的美,完整的美;另一種是殘缺的美,哀婉的美,悽楚的美。在這裡,缺憾是美。
花開花謝同是美。綻放的花朵,如同女子的笑靨,紅潤飽滿,熱烈燦爛,美的奪目,美的驚豔,美的讓人留戀忘返。而凋零的花瓣,如同紛飛的心事,灑落一地的花雨,創造出另一種哀怨悽婉的美,一種因缺憾釀造的別緻的美麗。
秋摧殘美也創造美。秋風撕扯掉枝頭的葉子,將濃郁滋潤的枝頭變成灰色光禿乾枯的枝椏。同時,秋又使楓葉如熾,燃燒了山嵐,絢爛了秋季。秋奪去了大自然的一些美,又孕育了另外一些美。此時的缺憾,成就了另一種美,裝點了秋天,讓秋天也如火如荼,煥發了別樣的生機。
冬似無美也有美。寒風呼嘯、萬物沉寂的冬天,天地間只有灰濛濛一片,讓人感到這個季節不僅冷酷,而且有太多太多的缺憾。“忽然一夜北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世間瞬間一片潔白。在這潔淨的世界裡,人的靈魂也被淨化,被昇華,純潔得一塵不染,無私而偉大。誰說冬天沒有美,誰說冬天只有缺憾,這不也是缺憾中的一種美嗎?
人類是有思維的情感動物,正是因為有了這些缺憾,才使人生呈現出震撼的憂傷和傳世的悽美。沒有痛苦的洗禮,再完美的人生也是蒼白的。古人將“酒飲微醉,花看半開”視為佳境,如果酩酊大醉便會失去飲酒的樂趣。不為季節更替、繁華消散而苦惱,不為人生無常、風雲變幻而哀嘆,無論身在何處,無論風景是美麗是慘淡,都不抱怨。
善於從身邊缺憾中發現美麗,抓住伸手可及的屬於自己的那份美麗,在不完美中尋找完美,在缺乏美時塑造美,有多少缺憾,才會有多少美麗。
情感缺憾是一種美。異性情感因距離而產生朦朧的美,如同欣賞一幅油畫,近前觀看,只會感覺很亂,看不出美在何處;退後幾步,卻會發現內涵豐富,寓意深遠,美不勝收。
人生苦短,即便有情人終成眷屬,終究能夠幾人永遠廝守?白居易詩云“老來多健忘,惟不忘相思”,更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缺憾。一生中,受婚姻、道德、倫理的約束,只能愛一個人。但是,卻可以喜歡很多人,喜歡起源於欣賞、敬佩,發展的結果是:或成為夫妻,朝夕相伴,執手看朝陽晚霞,這是大多數人嚮往的最完美的情感結局;或成為知心朋友,只有相互心儀的異性才會成為知己,他們可以無話不談,但決不能越雷池一步。
這種情感,看似缺憾,讓相互欣賞甚至愛戀的人,只能生存在不同的空間裡,彼此遠遠地看著,默默地想著,悄悄地思念著。這種情感,因不能零距離接觸,而讓人感覺有缺憾,但是,卻成就了純潔的情感依託、美麗的心靈牽掛和永遠的相互惦念。誰說這樣的缺憾不是美呢?
在“缺憾”的追隨下,我們才得以成長,得以領略世間百態,得以領悟人生的真諦; 在“缺憾”的鞭策下,我們才能朝著心中的“完美”,放開膽子大踏步地向前,世界才能發展, 人類才能進步。這“缺憾”,何嘗不是一種完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