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有一棵桂花樹。

每天一早一晚，爺爺都要繞著這棵桂花樹，轉圈散步。步伐或急或緩，腳印或深或淺，春夏秋冬，陰天晴天，從不落下。

年幼的孫子很好奇，問媽媽，爺爺每天為什麼總喜歡繞著這棵桂花樹轉呀？

媽媽搖搖頭。又問爸爸，爸爸也搖搖頭。

只好去問爺爺。

爺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這桂花樹漂亮嗎？

孫子脆生生地回答：又高又大，開花的時候，香著呢，還有小鳥在上面唱歌跳舞，好漂亮！

聽了孫子的回答，爺爺的臉上綻滿笑容。

桂花樹枝葉蒼翠，樹冠如雲，挺拔的軀幹，一直朝著天空的方向延伸延伸……

爺爺盯著桂花樹，目光幽深、寧靜，恍若秋水，沉澱的往事，若隱若現。

孫子望著爺爺的眼睛，驚奇地問，爺爺，您的眼睛怎麼溼了呀?

爺爺沒有回答，背轉身，抬起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擦向眼角。

多年後，孫子才從已故爺爺日記裡找到答案。

這棵桂花樹，是爺爺和奶奶結婚的時候，共同在小院裡栽下的。

那時的奶奶溫柔漂亮，爺爺陽光帥氣，二人經常坐在在桂花樹下嘮嗑。

奶奶四十歲那年，因一場大病，故去了。

爺爺悲痛欲絕，從此沒有再娶。

歲月流逝，院內的桂花樹，花開花落，一年又一年……

爺爺每天一早一晚都要繞著這棵桂花樹，轉圈散步，一圈一圈，一年又一年……

蝴蝶

清明，爺爺佇立在奶奶墳前。

墳頭的小草，已開始泛綠，根深深紮在墳土裡，爺爺的目光也深深扎進墳土裡。

燒紙，焚香……悄無聲息，爺爺怕驚醒墳中熟睡的奶奶嗎？

突然，一陣風起，一隻蝴蝶悄然飛來，在墳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蹁躚起舞。

蝴蝶輕盈婀娜，毛茸茸的翅膀綴滿漂亮的花紋。

爺爺對著蝴蝶喃喃自語，老伴，是你嗎？你若想我，就跟我回家。

爺爺一步步向家走去。

蝴蝶在爺爺的頭頂盤旋，跟著爺爺，一步步朝家飛去。

到家了。

還是那座老屋，瓦楞上覆滿青苔，陽光透過紙糊的窗欞，撒在灶臺上，紡車上，做針線活的小竹簸裡。

蝴蝶飛進窗，停在灶臺上、紡車上，做針線活的小竹簸裡，最後飛向爺爺的頭頂，盤旋了幾圈，便飛出了老屋。

爺爺追出屋外，盯著愈飛愈遠的蝴蝶，目光溼潤……

爺爺盯著蝴蝶消失了的背影，喃喃自語，老伴，想我的時候，你就再回來，我等你。

天空無語。

灶臺無語。

紡車無語。

做針線活的小竹簸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