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冬雪的記憶,往往是最有詩意的。
那詩意來自雪花的巧奪天工的形態,來自她飄飄灑灑的輕歌曼舞,來自她潔白無暇的倩影,來自她對大地群山的銀裝素裹,來自她滋潤萬物的悄然無聲,更來自她報告春的訊息的喜悅俏皮。
雪,有時是偷偷地降臨的。晚上睡覺的時候,也許還是明月高懸,星光燦爛,第二天起來,你會發現你的窗戶紙上格外的白,驚喜的你,起坐,推開窗戶,發現滿地厚積的粉瓊碎玉,那是多美的享受。這時,你的睡意全消,穿上衣服,開門,不忍投足於潔白的雪,滿眼喜光地看著,那種稀罕是發自內心的。
雪停了,是清掃的時候。掃帚鐵鍁都用上了,雪堆起來一堆,路上開創出了一綹灰黃的沒有打溼的地面。
掃起來的雪沾染了塵土的汙髒!有的人就把堆起來的雪往自家自留地裡運,一車車,樂此不疲。孩子們看大人的樣子,把堆起來的雪筐抬銑端到自己的杏樹下、柿子樹下,還有別的圍繞著莊園的果樹下,在果樹下就堆起來更大的雪堆,期盼來年結果更多。
在落雪的日子裡,養著細狗的人,有土槍的人,就領了狗、扛了槍在雪原中抓野兔。細狗往往是一群。發現了野兔,細狗瘋了一樣的一群追向慌忙逃竄的野兔。那是奔命的逃竄,那是不要命的追趕,人與狗和野兔都瘋狂起來。人鼎沸、狗狂吠、兔飛奔、雪飄舞!兔子帶風捲雪,像天空飛過的戰鬥,機劃破天空,像疾馳的軍艦梨,開海面。一群狗就像一陣風,狗與兔子你追我跑,左奔右突,隊形變換不定。狗的隊形像一把錐子,扎向可憐的兔子。兔子的一個轉彎,就有好幾只狗跌倒、翻滾、栽跟斗、被踩踏,跌倒的狗爬起來繼續追,越發瘋狂。狗的每一步迫近,都是激動人心的。最終兔子被抓住了!一群狗聚集在一起,大喘著氣,放出勝利的狂吠。抓住兔子的狗,來到主人身邊,獻上戰利品,搖頭擺尾的,一臉諂媚。
天晴了,雪一點點融化,悄悄滲入地下,一天天一點點融化,最後剩下夾雜在其中的泥土,成鬆散的粒狀,堆積在哪裡。
覆蓋麥田白雪,有時會露出藏在麥苗裡的小草,這在冬季是很稀罕的。我就曾經在這時剜草,給我養的兔子吃,大的家畜是沒有這個福氣的,因為太少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兔子賣錢了,屬於我!我不知道在多少次在雪地裡剜草,餵養我的兔子。
兔子下了小兔後,長到可以吃草了,我滿懷希望跑了二十多里地的集上去買,一天,一支也沒賣出去。在我低頭耷拉腦袋地,在回來的途中,心疼著把八隻小兔放在溝道里,任他們找生活。現在想來是一種殘酷!但是生活不允許我做沒有用處的事情。後來,我又養長毛兔,依舊在別人不出門的時候剜草養育它,第一次剪毛,我買了一塊二毛錢,被母親沒收了。
我的長毛兔長得那麼大,紅著寶石眼睛,著飄柔的白衣,很喜人,卻不幸被鄰家的狗給咬死了。我很心疼,欲哭無淚!大人讓把死兔身上的的毛剪下來賣錢,我竟然沒答應,把它們埋了,埋在給我甜蜜的杏樹下,就像埋下了我的美好的希望。
很多時候,下雪之後人家都在休息、閒逛,我會領著弟弟去野外拾柴火。拾的是棉田裡被人家夾斷的棉柴根。我用父母專門讓河南來的鐵匠打製的抬鉗,一個一個夾住,摁下長柄拔上來,弟弟跟在後邊拾,半天可以弄一大籃子,夠一頓飯的燒柴。弟弟小,怕冷,拾一根就搓搓手、哈哈氣、跺跺腳。其實我也冷,我就堅持著,弟弟也堅持著。弟弟不時看看村莊的方向,也看看我,我沒反應。他就在籃子上打主意,把撿的棉柴根虛虛地互相搭起來,顯得籃子要滿了。我知道他的詭計,當快要搭滿的時候,我就走過去踩一腳。弟弟愣愣地看著,不敢做聲,也沒不好意思。
麥田裡的雪最後化乾淨的,肥沃土地被麥苗鋪上了平展綠色的毯子。吸飽了雪水的麥田,膨脹起來、鬆軟起來,肥碩的麥苗的底部,鮮嫩無比,茁壯無比,看著人就高興,那是豐收的徵兆!滋潤了的大地的向陽的坡根,鮮綠的小草長出來了,春天就慢慢迫近了。春天不遠了。不久堆積了雪的杏樹、桃樹就會開放粉白、粉紅或者紅色的花。
那花就是雪的魂,用光鮮美麗,帶著美好飛旋在我們心裡。
作者簡介:何躍文:祖籍陝西咸陽市涇陽縣興隆鎮南程村,現供職黃河口墾利黃河河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