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夜晚在路燈的照射下露出一片光明，綠化帶旁的樹枝藉著那縷光明，如魔影鬼爪般舞動。抬頭看了看天空，沒有發現月亮的痕跡，也看不到哪怕一片星空。所有的事物都沉寂下來，雖然寒風刺骨，卻是一片祥和。

01無言

門被輕輕開啟後，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剛好看見母親把飯碗端出來，把碗筷放到桌上，女兒也跟在身後。她們兩個看到我的身影，同時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把盤子端上了餐桌。孩子把盤子放下之後，就跑過來接過我手中的東西。

晚飯的氛圍還和以前一樣，大家埋頭吃著自己的飯，沒有一聲言語。這是我們這個家的傳統，也是幾人習以為常的生活。母親不知何時端起碗筷發呆，她呆呆的看著窗外的景色怔怔出神。不知想到了什麼，眼角開始留下一行淚來。好一會她才回過神，看著我有些黯然的眼神，她連眼淚也顧不得擦，端起碗筷就回到了廚房。她的身子本就瘦弱，起身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我趕忙扶住她，她的身子好像一點肉都沒有，入手處有些硌手。她像是被抓到什麼痛處一般，一下就打開了我的手。我低頭不語，她匆忙的起身離開。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默默的轉回身，恰好看到九歲的姑娘看著我。看到我回過頭來，她慌亂的移開視線，猛扒了幾口飯之後，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洗碗池邊的水嘩啦啦的流下，碗筷的聲音叮叮噹噹。這是整晚最多的聲音，也是打破大家寧靜的方式。

忽然一聲抽泣打破了寧靜，接著那聲抽泣又被掩飾下去。我知道，母親又哭了。每當有節日要到的時候，她都會想起那個男人。輕聲走到她的門口，想要推開門進去安慰她，可是那隻手怎麼也沒有勇氣開啟。那雖是一扇大門，卻把我們隔開了兩個世界。我不知道她心裡是否還恨我，但是我知道，她一定還沒原諒我。

回到房間的時候，姑娘已經安靜的坐在床上，她趴在自己床上的寫字檯安靜的書寫著自己的作業。每天她都把寬大的書桌讓給我辦公，自己回她的小窩寫作業。已經九歲的姑娘有了近一米三的身高，她成長的落落大方，頗有自己當年的模樣。她見我一動不動的看她，臉上一點也不曾慌亂。她直勾勾的眼神勾起了我的怒火，在我怒火噴湧而出的時候，她把頭顱又低了回去。

我冷哼了一聲，轉身就回到座位上忙著自己的工作。直至到了深夜，才躺回床上。姑娘早就在被窩躺下，她的被子裡透出了一點亮光，我知道她還沒有睡著。她總是喜歡在被子裡看小說，直到十一點十分才會睡著。以往我總是會掀開她的被子，把她從床上拉起了呵斥一頓，然後沒收她的手機。可是今晚不知怎麼的，竟是沒了一絲一毫的力氣。或許，我們大家都累了。

我的腳步聲應該把她嚇了一跳，她趕忙翻過身去。可是由於翻身的力度太大，手機還亮著螢幕就滾了出來。她警惕的抬起了頭，恰好與另一雙眼睛對視，然後她低下了頭把手機交了出來。讓她意外的是我沒有接，而是讓她自己放好，不要再看那麼晚。

我從廁所回來的時候，推開門看到她站在床前，手機好好的在桌子上擺放著。她有些驚恐的看著我，顫抖的說她自己錯了，以後再不會晚上偷偷看手機了，讓我不要生氣。我點了點頭讓她睡覺，然後就向自己床邊走去。她又上前跟了一步，我的無名怒火騰然而起，對她呵斥了一句，讓她離我遠些。她害怕的向後退了幾步，又猛的抱住我的腰痛哭。突如其來的哭訴，讓我手足無措。聽了幾遍，我終於聽到了她在哭什麼。

“不要，不要丟下我。”

02隔世

我從小是在一個普通的家庭長大，那是一個極封建的家庭。因為自從我出生的那一刻，包括我的父母在內，所有人都嫌棄我。他們一直想要一個男孩，可是自從我出生開始，到父親去世，家裡都沒能再添一個男丁。爺爺奶奶因為我是一個女孩，便沒再多看我一眼，甚至在出生的時候，他們都直接離開了醫院。

因為生下了一個姑娘，母親臉上也無光，也間接著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從記事的時候開始，父親就整日酗酒，回來就毆打母親。母親被打之後，也都會拿我來出氣。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我連來到這個世界都不是自己選擇的，我沒有犯過錯就要先背下罵名。這種暗無天地的生活，直至五歲那年結束。

父親不知從哪裡聽到一副可以生男孩的藥，他便騎著摩托車，載著他的好朋友一起出發。那天臨行的時候，他們都喝了很多的酒。母親想要攔住他們，卻被父親的一個大嘴巴打了回來。那晚他們一起出去，就再也沒能回來。

第二天朋友的妻子就帶著她的孩子上門哭訴，要我們一家賠償他們。母親無助的趴在白布前面，眼神裡滿是淒涼。爺爺奶奶拄著柺杖來到了家裡，拿著棍子就是對著母親一通毆打，邊打嘴裡還罵著，都是我們母女害死了自己的兒子。我們是天上的掃把星，把他們一家禍害的支離破碎。

我躲在屋門後，嚇得不敢出來。遠遠的只能看見，上門哭訴的阿姨手裡牽著一個小男孩。他看到了我看著他，他也歪著頭看我。後來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在父親下葬後我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家裡。帶我回去的，是那個陌生的女人。我在她的家裡哭了很久很久，直到那個小男孩再次出現。

等我稍大一點的時候，從同村的小夥伴嘴裡才知道，我已經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我的母親在那一晚，就扔下了我一個人走了。爺爺奶奶嫌棄我是個掃把星，也不願意收留我。叔伯家對我更是避之不及，所有人都沒人願意養我。那個女人並沒有哭訴太久，她家裡還要有人守靈。等到她再次登門的時候，就只剩下了一個家徒四壁的空房子，和一個坐在院子裡痛哭的小女孩。

再後來我們搬離了那個村莊，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城市。帶我走的那個女人，讓我喊她母親。而那個小男孩，我們一起手牽著手上學，一起手牽著手到處奔跑，最後手牽著手到結婚。在婚後的第二年，我們有了自己可愛的女兒。母親看到我們的女兒，眼神中有一絲失望，可她還是很疼愛那個小姑娘。母親的失望，阻擋不了丈夫對女兒的愛。他從孩子未降生前，就一直期盼自己的孩子是個姑娘，他要把全部的愛都給她。

不管過去多麼不堪回首，現在都已經過去，未來可期。

這可期待的未來，還沒能到它成長，就已經走向了幻滅。丈夫在接姑娘放學的路上，被一輛飛馳而過的汽車撞散了。那是在市區的人行道上，他走的是綠燈，他還特意看了看兩邊沒有行駛的車輛。可是那輛車就是在鬧市區，以一百五十碼的車速起飛，撞到了十幾個行人八九輛車之後，被一棵大樹攔停。

丈夫走的時候，連一具完整的屍身都沒有湊齊，母親絕望的癱倒在地上。在殯儀館的外面，她哭暈了六次。救護車把她抬上了車，可是她死死的抓住車門不肯放手，她一定要送自己兒子最後一程。

巨大的悲痛，讓她有愛生了恨。如果不是那個女人的丈夫，自己的丈夫也就不會死，自己一家也不至於顛沛流離。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自己的兒子也就不會在接孩子的路上慘死，如果...

母親想過很多很多的如果，最終在第二天她爆發了。那麼多年的仇怨，她終於忍不住嘶吼起來。家裡的廚具被她砸的七零八落，女孩嚇得躲在床底下不敢出來。母親拿著菜刀對著我，嘴裡怒吼著讓我陪她的兒子。我無言的站在她的身前，含淚閉上了雙眼。母親看了看瑟瑟發抖的女兒，又抬頭看見結婚照上她的兒子，她手裡的菜刀‘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她頹然的坐在了地上，嘴巴張的很大，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我嚇得跪倒在她的身前，用力拍著她的脊背。終於在用力幾下後，一聲悲鳴發出聲來。

我擁抱住她，讓她盡情的哭出來。她也擁抱住我，用她的手一下一下砸著我的後背，我吃痛的咬著牙，卻沒有放開我的手。這是我第一次擁抱她，我沒想過她是那麼的瘦弱。她的哭聲傳了很遠很遠，最後被窗外的黑夜淹沒。

03安撫

我知道母親不可能原諒我，她心裡的那條窄道，已經化作了不可逾越的鴻溝。母親過了近三個月的時間，才從丈夫慘死的陰影中走出來。雖然不經意間不再提起 ，可是每當有節日的時候，她都會掩面哭泣。我也想念丈夫，因為這世間再沒有和他一樣溫柔的人。不知是仇恨會傳播，還是我自己哪裡出了問題，我竟開始仇恨起自己的姑娘。如果不是她，自己丈夫也不會去世。

這種可怕的想法一旦騰起，就揮之不去。那是我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我不知從何時開始，無意間升騰起的怒火，竟把自己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孩子。我把自己的痛苦和暴力，宣洩在了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母親也把她的怒火，宣洩在我的身上。我打過孩子後，心裡異常的懊悔。我也從母親的眼裡看到她責罵我之後的自責。我們都是傷痕累累的女人，我們都用同一種方式宣洩。我們都害怕孤獨和黑夜，我們都害怕寧靜下來，我們都害怕去思念往事。我們都明白了一件事，恨比愛讓人活的容易。

我想收住自己責罵的嘴，想收回那伸出的手，我們已經千瘡百孔的家庭，不能把仇恨再帶給一個無辜的孩子。

看著孩子掛滿淚水的臉，我竟沒想到，她會哭著求我不要離開，哭著求我不要拋棄她。她人生再怎麼哭無所謂，無論我怎樣責備她，無論我怎樣去鞭打她都無所謂，她只求我不要離開。

我緊緊的抱住她，我是個失敗的母親。我不知自己該用什麼言語去安慰她，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行動去讓她的心沉靜。千般滋味一時全部湧上心頭，只匯成一句話。

“別害怕，媽媽錯了，媽媽永遠都不走。”

那一晚，我把她抱在了身前。我回想起當年她在我肚子裡的樣子，我想起我微笑著喂她吃奶，她小手握緊我的樣子。時光荏苒，當初那個蹣跚學步的小姑娘已經長大，我都沒注意過她什麼時候已經那麼高。她眼角還掛著淚水，手緊緊的抓住我的衣服。她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她原來也怕黑。

第二天她醒來的時候，我低頭看著她，她的臉頓時紅了起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看了看鐘表，不過才凌晨六點。但是我已經要上班，她還要一個小時才上學。我讓她躺下安睡，自己起床去洗漱，然後準備吃一點早餐。令人驚訝的是，桌上竟已經擺放好了熱騰騰的早點。母親從背後走來，看了我一眼，不由分說的塞給我一個東西，然後又回到了屋裡關上了門。一股溫熱從手裡傳來，原來是一個雞蛋。

“奶奶昨天在門口，待了很久很久才走。”

女兒從小腦袋從屋裡鑽出來，看著我驚訝的眼神笑了笑。我過去抓住她的肩膀，她認真的看了看我，告訴我昨天晚上她看見了。雖然母親沒有進來，但是地上的反光已經看見了她。她一直守在門外，聽著屋裡發生的一切。

我走到她的門外伸了伸手，終究還是沒有敲下去。或許我們的無言，才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04意外

這世界上有太多的意外發生，來不及準備，沒有時間思考，就像是那天下午的晚歸。

在公司加完班之後，我乘坐了最後的末班車回到了家。開門之後，我看見母親一臉嚴肅的坐在沙發上，姑娘則是在門縫裡偷瞄。我看到一個頭發半白的女人坐在那裡，原以為她是母親的朋友，或是什麼遠方的親戚。我沒想到的是，她見我回來，直接跑到了我的身前。接著便是‘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嘴裡哭喊著。

“閨女，我對不起你。”

她的哭喊把我整蒙了，我不知道她哭喊著什麼，但是被一個陌生人跪著總歸不好。我趕忙把她扶起來，讓她坐到沙發上。然後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問她到底怎麼回事。她沒有開口的時候，我總是有股不詳的預感。

“萍兒，我是你媽媽。”

說完這句話，她就低下了頭。雖然那句話小如細蚊，我的心裡卻是被炸雷轟過。我一下子跳了起來，看著她蒼老的身軀。我恨不得把那杯熱水直接倒在她的臉上，可是她畢竟是我的母親。我一把拽住她的衣領，把生母拖拽著向外拉去。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見這個人。

母親趕忙把我的手攔住，女人也從屋裡跑出來，讓我不要生氣。我看著母親焦急的臉，和女兒一臉的渴望，慢慢的把手鬆開。母親慢慢的把她扶了起來，讓她坐回到沙發上，接著嘆了口氣。

“當年我找你家，是因為你家掌櫃害死我家頂樑柱。我和孩子孤兒寡母要個說法，如今你出來了，我也應該找你要個說法。”

生母身子一震，驚訝的看著母親，母親嘆了口氣，繼續說下去。

“可是現在孩子都已長大成人，我兒子也因為車禍去世了，留下了孤兒寡母和我這糟老婆子。女兒是你的女兒，雖然我把她撫養大，可是金錢對我來說沒什麼意思，我老婆子活一天算一天，什麼都不求了。只是這孫女是我家唯一的血脈，你要是想帶她走那根本不可能，就算是拼了我這條老命，也不會讓你帶走。至於姑娘跟不跟你走，全憑她自己決斷，你也不能逼她。”

說完母親就拉著孩子回到屋裡，生母看著母親，再次斷然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母親的身影頓了頓，卻是沒有再去扶她。

生母沒有站起身來，她把身子向前挪了挪，對我又是磕了一個響頭。我冷笑著看了她一眼，也沒上去扶她。她倒是並不在意，只是今天的頭磕的有些重了，額頭紫了一片。她低聲說著這些年的種種，她離去這些年的經歷。

那天心死之後，她就收拾了全部家當，一個人坐了南下的火車。她跟著一群人進了紡織廠，在那裡遇到了一個小夥子，和他結了婚。這些年跟著他老公東奔西走，也是吃了不少的苦。雖然辛苦可是日子過得倒也說得過去，可是沒想到，沒過幾年她的老公就得了重病。病情來的突然，當天晚上就走了，連手術檯都沒能上去。說到這裡，她抹了一把眼淚。

我看著她的眼淚，不知怎麼的，腦海裡浮現了一隻鱷魚。她接著說，她老公走的時候，他們還留下了一個兒子，現在只有他們孤兒寡母一起生活。

我看了看她的眼淚，內心沒有一絲波瀾，我的眼淚早已流乾。讓一個比她不幸的人可憐她，還是被她傷害過的人可憐，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我不會對她嘲笑，因為她是我的生母。我也不會對她可憐，因為她拋棄了我。

“我求求你，我知道這樣厚顏無恥，可是我求求你原諒我。”

她把頭又埋在了地上，這一次沒再起身。若我一家和和美美，我倒是絕不會原諒她。可是自己經歷過風雨之後，好像對她，也提不起半分怨恨。不知怎麼的，心裡湧出一種莫名的疲憊。

我站起身來，把她扶到了沙發上，然後徐徐道。

“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已經恨不起來。我們之間的血緣斷不了，但是我們的恩情早就斷了。我提不起對你的恨，你走吧，從今往後我們不再相見。”

她又想下跪，我架住了她的胳膊，我不想接受她的道歉，更不想看她這般。如果說有人看見自己的生母在人前下跪懺悔，而他的心裡湧出一股快意，他的精神多少有點問題。我把她扶起來，讓她趕緊離去，以後莫要再打擾我們的生活。

她含淚站起身來，接著又是‘噗通’一聲，我有些不解和厭惡的看著她。只見她淚流滿面的哭喊。

“求求你，救救你在病床上的弟弟吧，只有你的血和他相配，恐怕只有你的骨髓才能救他。他是在我走後幾個月出生的，他是你的親弟弟。”

我被弟弟的訊息驚了一下，緊接著便是一陣惡寒。這個女人那麼多年了，果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還說什麼狗屁懺悔。一股無名的怒火熊熊燃燒，燒盡了我的身體，灼燙著我的靈魂。我攥緊了自己的拳頭，對著她的臉就是一巴掌，然後轉身把自己鎖在了屋裡。她哭著挪動著雙腿，跪在我的門前不住的磕頭。我蹲在地上，眼淚如雨般揮灑。沒變，一切都沒變，我還是當年那個被扔在靈堂上沒人要的小姑娘。

母親的門打開了，母親走過去把生母扶了起來，然後走進了母親的房間。女兒輕輕敲了敲我的門，讓我把她放進來。

女兒一進來就把我擁抱住，哭著擦掉我的眼淚，讓我不要難過。我擁抱著她，一直哭了很久很久。過了許久之後，女兒又擦了擦我的眼淚，我告訴她我沒事。她小心翼翼的拉了拉我的手，用很小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媽媽，你救救舅舅吧。”

我一下推開她，手揚了老高，對著她的臉就是一巴掌，怒吼道。

“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再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媽媽是怎麼活過來的？”

女兒捂著臉沒有躲，伸開雙手想要抱我。我一把推開她，她依舊不放棄繼續伸出手。直到第三次之後，我終於沒有再推開她。

“媽媽，我知道我們過得很苦，我也知道姥姥不能讓人原諒。可是舅舅是無辜的啊，你小時候沒有犯錯，舅舅也沒有犯錯啊。”

我的心一疼，忽然看到了那個絕望的自己，那個在靈堂絕望哭著的小女孩。

“媽媽別哭，你還有我，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看到女兒掛著淚水的臉，心中的某個地方終於還是鬆動了。

05不見

站在母親的門前，就已經聽到了裡面的哭聲。

“我知道她不肯原諒我，她怎麼會原諒我？換作天下人是誰都不會原諒。可是我終究還是來了，床上那個孩子還等著最後的希望。如果就這麼空手回去，孩子的命哪裡還能保得住啊？孩子死了，我也就隨他一起去了吧。”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我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她，她的哭聲戛然而止，茫然無措的看著我，愧疚的又要下跪。我趕忙制止她，什麼時候跪的這麼沒有尊嚴了？

“我答應你，明天一早就跟你去。”

她一臉茫然，接著便是驚喜的看著我。

“你莫要太開心，我不是心裡原諒了你。是我不能滅了孩子的善良，讓孩子未來帶著陰影長大。”

她哭著點了點頭，接下來的一席話，她每聽一個字臉色就白一分。聽完之後，含淚點頭。

“從今往後，你我再無瓜葛。你不再是我的母親，我也不許你再認我這個孩子。我和你從此往後，沒拖沒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