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西安已經零下三度。

在冬至之後，新年之前，素色的雪還不曾飄落。

而你，是否還會在如此嚴寒的冬夜裡，流連在某個小酒館。

小酒館的燈，依舊那麼昏黃。或有三兩知己，又或是無人相伴，一杯酒，幾碟下酒的菜，就著那暖暖的光，把心事一翻再翻。

我知你愛讀書，古今中外，天南海北，但凡是所有益處，你總要是捧書而食，好像總是不滿足的樣子。

你曾說，你三天就會看完一本書，還要做好筆記。所以，除了工作之外，沒有時間閒話，也沒有時間閒事，就連那一陣，連去小酒館坐一坐，也成了奢侈。雖然累，也很辛苦，但每看完一本書，你又覺得心裡很踏實。

古人說，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我想，你能寫出一手好文章，能夠隨手引經據典，大約便是這讀書的功勞。

又到了年末，又到了天氣極冷的時候。

記得那一年，大雪紛飛了季節，你獨自一人走在夜色中的西安街頭。最後一趟公車來的時候，你的身子大約已經凍僵了。凍僵了的人，心卻是暖的。因為，心頭有牽掛，因為心頭有惦念。

有三五兄弟，一幫朋友，能談詩詞，能曉畫作。無事有暇的時候，你可以獨自一人去看畫展，去參加一場讀書會，認識幾個頗有天分的畫家，又或是交上幾個知心的書友。

同一本書，你們總是能交流出不同的心得來。

或許，這便是讀書的樂趣。

都說，一千個讀者心中便有一千個哈姆特，而你的心中可能就藏著好幾個。你總是對每一本書都有一些不同的感情，說來頭頭是道，講來入心入骨。當是讀得認真，當是懂得很多，所以才會有那麼深的感受。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那一年，我如是說。

你卻回我以：賭書消得潑茶香。

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有時候不需要見面，更不需要知道對方長什麼樣子。喜歡文字的人，便喜歡那些文字間的碰撞，其實也是心與心之間的碰撞。

撞疼了，撞出了火花，可能都是一場老天註定的緣分。

而我，總希望你這一生，所遇之人都能是良朋益友，所遇之事，都能有驚無險。而這樣淺白的話語，我又如何能與你說呢。

與讀書太多的人交流，常常會覺得自己像個白痴。

而你，常常是不顯山也不露水，但你說的話，我也總是聽著似懂非懂。比如，那一年，我曾寫過一篇名為《蒹葭》的文章，你替我修文之後，再讀之，宛然上了一個層次。

而且，你還在文章的後面加了一句：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

我看著那兩句詩，想了許久。李商隱的《暮秋獨遊曲江》，而這詩卻是他悼所愛之人所作。那麼，你的心頭，是不是也藏著一些隱秘的傷，不願意被提及，也不願意被人打擾。

但是，在文字之外，你又很喜歡‘家人閒坐，燈火可親’的溫暖。

你曾與我說過，那個在秦嶺深處的家鄉，那棟並不大的房子，那個在冬天裡溫暖的火盆，夏夜裡轟隆而過的列車，還有那些閃閃發光的螢火蟲。

其實，我曾路過你的家鄉，在那個大雪飄落的黃昏。在冷清的站臺上，以一張照片的方式，證明我曾經來過。那時候，你站在家鄉的院子裡，看著照片，看著眼前駛過的火車，那火車裡有我，而火車外有你。只是我們後來的後來才知道。

今夜，透窗的寒浸染了我的指尖。在一抹暮色裡，一些回憶被拉開，關於你，關於我，關於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