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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消極情緒比較多,也許與年齡有關。

人過了40歲,各方面都是加速衰老的。日子、身邊的人,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像坐火箭一樣嗖地離我們而去,與我們變得陌生,不再在我們的意料和掌控之中。

就拿我自己來說吧。不知何時,變得這麼喜歡碎碎唸了。

曾經的我,是那麼精力旺盛,每天工作十七八小時,要至少應付七八批次不同渠道的人和事,晚上還要應酬到深夜,待到老婆孩子睡著了,卻還能激情滿懷地伏案完成上萬字的稿子。

那段時間,身體意念都能完全聽從自己。說走就走的旅行,想喝就喝的酒,說話沒有語無倫次,尿也不會撒到褲子上。

每天一萬字的稿子,不用列提綱、打草稿,也能在鍵盤上一氣呵成……吃喝拉撒、喜怒哀樂,指哪打哪,想吃就吃,想睡就就睡,節奏緊湊。所有的問題都會水到渠成,變得簡單,一分鐘也不會浪費。

對生活的要求,也遠不如現在這般矯情。80分貝的環境,也能睡得著;再辣再鹹的菜,也能狼吞虎嚥;三九寒天穿著一件薄薄的夾克衫穿梭在凜冽的寒風中,也沒感覺到那麼冷……

只要有濃茶和咖啡相伴,便可以連續好幾天不睡覺,中途有桶泡麵也很滿足,再趁間隙打個十幾分鐘的盹,便能馬上生龍活虎、滿血復活地醒來。

可現在呢?無論前夜多晚睡著,六點就會自然醒,早上九點不到就困得不行,工作不到半小時就眼睛腫脹腰痠背痛,對著提綱寫稿子兩百字不到就開始斷片。

走在路上,總有有一些似曾相識的熟人過來打招呼,但我卻怎麼都想不起他是誰。有時候自己會很生氣,會拼命地強迫自己去想,但想沒想出來都會痛苦。

還有,明明只是初冬季節,卻還是蓋兩床被子,抱個暖水袋都睡不暖和。每天都要用50度的熱水泡腳,無論泡多久,但熱量怎麼都竄不上膝蓋骨。

晚上上床前,明明早就關好了門窗和煤氣,卻還要在睡前再次檢查一遍,哪怕是老婆孩子告訴我已經關好了,卻是沒辦法相信,要身體力行。

然而,使我沒想到的是,從我走進包廂開始,直到寒暄了十多分鐘,若不是她的主動挑明,我卻竟然一直稀裡糊塗地沒有反應出她就是她。

最近,在整理一些以前的文稿和案例,那些自己曾經一字一句敲出來的肺腑之言,竟然變得那麼陌生,甚至在迷糊之前,我卻恍如隔世般地不敢相信,那就是我自己的作品。

而且,還特別喜歡做夢,夢的也都是幾十年前的一些人和事。很多莫名其妙,沒有任何關聯的東西,總是能在夢中那麼清晰而又順理成章地串聯在一起,沒有邏輯,卻能讓人捶胸頓足、黯然落淚,夢醒了也不願意睜開眼睛。

最難面對的還是父母。每次電話聊天,他們都會在電話的那頭叮囑我要注意身體,他們的心是好的,也是天底下最炙熱的,可我還是小氣得不能原諒自己,不能原諒自己比他們還要衰老頹廢,不肯將就於被他們牽掛和擔心的不孝順。

所以,很多時候,我既想和他們聊天,又不願意和他們聊天。既怕他們的敏感,更怕自己的敏感。我只願意在老婆和孩子與二老聊天的時候,坐在不遠的地方,在聲音能覆蓋到的地方,聽聽他們的聲音,感受下他們的家長裡短,互不打擾。

我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語言,去表達我這樣的氣餒心情。妻子總會以或深或淺的語言勸導我,告訴我四十歲是人生打虎的年齡,我聽進去了,卻聽不懂,只能呵呵地苦笑。

也許這就是我真實的心情吧。有些事,很想說,卻又不能面對;能偶然面對,卻又說不好;想好了不說,卻又非說不可。

當這種連續的糾結與挫敗,接二連三地湧上心頭,次數多了,便就變成了真真的,變成了一道難於相信自己的陷阱。

雖有自圓其說,卻又難免自怨自艾,無法原諒自己。窗外一陣寒風吹過,便又下意識地把滿肚子的老氣橫秋嚥了回。

昨晚,又做夢了。夢見曾婆告訴我,她很冷,讓我拿著她的銅爐去灶堂裡掏火。但鍋裡卻正在煮著粥,火被掏走了,粥就會半生不熟,全家人就會吃不上飯,我也會上學遲到。

然後,我就急了!對著曾婆大喊:還沒下雪呢,哪有那麼冷?你看我才只穿了一件薄棉襖,而你卻穿了那麼多……你就不能忍著點,讓我們省點心嗎?

聽我一陣大吼,曾婆低下了頭,喃喃自語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冷?”然後,戰戰兢兢地回到了房間。

望著曾婆佝僂的背影,我突然醒了,我閉著眼睛,不願睜開,淚水沾溼了枕巾!

今天一整天,曾婆的那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冷?”,一直都在我的耳邊縈繞。

也許,人生都是這樣開始衰老的。

從為了生活,不得不放下夢想開始;從為了幾塊錢,學會了與人討價還價開始;從身體越來越不聽腦子使喚開始;從越來越能深切地體會別人的艱難開始。

那些,許多以前聽不懂聽不進去,並不以為意的簡單道理,也許在身體衰老的那一刻,不用任何解釋,也就突然全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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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 都說來日方長,其實你和很多朋友已經見完最後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