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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鄉,冬天是最難讓人忘懷的。灰濛濛的天空,烤餅般焦黃的陽光,黃褐色的土地上麥苗青青成行,一切顯得那麼嫻靜、祥和。魯西南的冬天自有它的魅力,它以極致成熟的姿態進入你的視野,但卻不讓你感到一絲衰老。

人們或許因此留戀起春的碧田、夏的槐蔭、秋的場園,留戀起農民忙碌的身影。的確,這一切作為過去已和冬天無緣。村裡的人大多不再披星戴月地早起,而是等賣豆腐的小販從東頭到西頭的吆喝聲叫醒。貪睡的年輕妻子,一腳跺起了丈夫,“懶鬼,不去看壓水井凍了沒?”這邊打著哈哈呢,那邊已左手揉著眼睛,右手開啟爐子。就這樣急匆匆地開始了一天。

冬季天短,就象人的一生眨眼就過。如果忘掉如火如荼的秋種麥收,如果一天天身處其中,你定會覺得日子煩瑣單調又無聊。在多彩的城市生活中,就會把它當成難熬的一段歲月偶爾提起,評說故鄉之冬被藝術遺忘,村裡人稀裡糊塗輩輩如此,年年如是地奔日月。

可是,你真的生活於其中,就不會感到迷惘孤單。冬是村裡小夥子出外打工的最好時候,糧也收了倉也滿了,只缺個媳婦進家門呢;未嫁的姑娘們穿起未婚夫買的衣裳,城裡姑娘一樣,對著溫和的太陽為他打毛衣,算著過門的日子。一切都是不用戲劇喬裝打扮的自然。每當村裡迎送新人,他們都要跑去觀看,想著自己即將來臨的前途,也會默默地痴想一陣子。而熬得半輩子的人卻關心的是冬天裡的另一類事情,兒媳進門喊聲“娘”,這邊就喜悠悠樂滋滋地不後悔,錢沒白花。冷風刺人的平原深處,傳來一陣慟哭,它走門串戶地訴說亡人的訊息,生的短暫,人們臉上頓時莫無表情。在這永無迴應的召喚中,自己的那點不節制的牢騷不值一文,“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這裡正是藝術之根。

在長長的冬夜裡,路被黑暗吞沒,可不久就會亮亮的有人走動。一聲呼哨把孩子召集的無影無蹤,如果朝正冰封的河邊走去,因為那兒會不時燃起一堆火,走近那舞蹈著的一團,便隱約看到一群小夥子圍成圈,他們笑罵著,用剛變音的嗓子唱著歌,嘔啞而自信地向遠方傳送,對於將來正如澄靜的夜空,他們勿需抬頭,黑乎乎的村邊樹林之上,定有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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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 可以繼續蹭自己個老爹的熱度嗎?穿沙袋褲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