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來了 門躲著 一切都很溫暖 有一些事要靜靜地想想 一些和過去和將來的事情 ——于堅 《作品第16號》也許是因為寒冷，人對時間、空間和情緒的感知都要更深遠，所以，留下的記憶總是更厚實，在日後回憶起來也格外清晰。

尤其是那些幼年時期的記憶，當你睡意沉沉，不知屋外天色已經換了多少輪，但憑著意志力強撐著等待家人歸來，當他們抖落一身新雪，拆開鮮豔的禮物，來到你身邊時，那種心頭霎時被照亮的感覺可以迴盪在生命裡很久。像詩人，也許再次看見水果硬糖的時候，他就會想起那些等待父親出差回來的雪夜，那種冷意裡的冰甜。雖然，這種對時間混沌又奇異的感知長大後漸漸被消磨，但偶爾卻可以在漫長的冬日裡復現。冬，荒寂得彷彿什麼都沒有，就只有時間，白茫茫厚雪一般的，遼闊又靜謐的時間。於是，你無所謂地去等待，等待有些故事發生，等待什麼都不發生的夜。

落雪的時候，世界彷彿被按下慢動作鍵，人們紛紛停駐凝視，隨著每片雪花隨意地旋轉、飄移，沿著自己的軌跡墜落，時間彷彿也不再是線性的，勻速的，而是像水波一樣，一層層盪漾開來。當你坐在窗旁，看著雪一層層厚起來，心卻莫名地輕了起來。漫長的冬夜，寫一段字，喝一口熱水，熱水沸騰了一壺又一壺，時間就這樣過去，沒有人試圖抓取些什麼，你的心也隨之變得無垠。人們有意識或無意識地安靜下來，並慢慢懂得等待的意義。你或許曾像詩人卞之琳一樣，在睏倦的冬日午後，等待友人帶來雪意和五點鐘；又或許像木心先生一樣也在大雪紛飛的暗夜裡，獨自等待過什麼人。

是的，每當冬日降臨，寒冷就會打通我們的記憶脈絡，往昔的珍貴片段會隨之一重重開啟。相比起夾心軟糖般的夏日記憶，誘惑著人咬破它Q彈的薄皮，吮吸中心的甜汁，冬日回憶更像是一顆顆水果硬糖，美麗，堅硬，不會輕易融化，可以含在嘴裡很久，很久。就好像在櫥櫃裡封存著一罐裝滿水果硬糖的玻璃罐子，每次開啟的時候，心頭就會被再次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