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藍的——瓦藍瓦藍——藍得讓你沉醉!
雲,是白的——雪白雪白——白得讓看見它的人都變得聖潔!
水,是清的——澄清澄清——清得讓你不忍用手去觸碰!
田是綠的——碧綠碧綠——綠得在陽光下泛著油光!
哦,這是多麼美麗的的畫卷呀!
畫卷中走來了幾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那是我和我的小夥伴們,我們每個人左手挎一個柳條編成的大筐,右手握著一把小鐮刀,像一群快樂的小鳥,一會兒嘰嘰喳喳地吵鬧著,一會兒又咯咯咯地歡笑著,一會又唱起了“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裡邊……”
在一片玉米地邊,我們停住了腳步:地裡到處是苣蕒菜,一撮撮,一簌簌,一片片,你根本分不清哪是玉米苗,哪是苣蕒菜,它們已親密地打成一片!
苣蕒菜,有的地方叫苦菜、苦蕒菜,在我們北方,一到初春,田野裡的苣蕒菜就鑽出來,剛出土的嫩芽是紫紅色的,人們用刀把它們挖出來,用水洗淨,直接zhan著大醬吃,清清爽爽的,有微微的苦味。苣蕒菜有敗火的功效,要是你嗓子疼了,嘴裡起了火泡,多吃點苣蕒菜,三兩天就好了。現在是初夏,苣蕒菜到了生長旺季,它們生長的速度遠遠超過了玉米苗和大豆苗,也遠遠超過了社員們鋤草的進度,那時沒有農藥,只能讓它們瘋狂地蔓延著、生長著……我們就在這分不清玉米苗和苢賣菜的田壠之間,飛快地舞動著兩隻小手,大把大把的苣蕒菜落進筐裡,現在的苣蕒菜太大了,不再適合生吃,但是我奶奶會把苣蕒菜抄一下水,然後剁成餡,放上鹽和豬油,用玉米麵做成菜糰子,既當飯又當菜,在物質饋乏的那個年代,對於我們這個十口人的大家庭來說,可是節省了不少口糧,讓我們一家在年底不至於鬧饑荒。至於吃不了的苣蕒菜,就成了雞、鴨、鵝、豬的美食!
正當大家挖得起勁時,突然聽到“嗷!”的一聲,一個叫“姑娘蛋兒”的小夥伴一下子蹦了起來,只見她把刀扔出老遠,兩隻手不停地在頭頂亂甩,並在原地快速地轉圈圈,就跟我們村那個跳大神的老太婆來神時一模一樣的,嚇得我們誰也不敢靠前。等她轉夠了,跳夠了,我們圍過去問她怎麼了,她咧著大嘴哭嘰嘰地說:“剛才我覺得頭頂癢癢癢的,用手一撓……,你們看!”她伸出左手,那手指上還沾著被她抓死的毛毛蟲的黃綠色的體液!
等明白了咋回事,再回想剛才她那滑稽的一幕,我們笑得在地上直打滾,她自己也和我們笑成了一團!我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長了一身黃毛,軟了巴幾的毛毛蟲!小夥伴們人人自危,趕緊檢查一下自己身上是不是也藏著毛毛蟲!
經過了‘毛毛蟲風波’,幾個小夥伴已無心再挖苣蕒菜了,她們跑到地頭的小路上,畫上十字格,用土坷垃當沙袋,玩起了跳格子游戲!我可不能加入她們,因為我的筐比她們的大一倍,她們的筐快滿了,我的筐卻還不到一半,並不是我挖的慢,相反我比她們挖得快多了,因為我是用腳把菜踩得實實成成的!
等到我的筐裝得再也塞不進去一根苣蕒菜時,小夥伴們都輕鬆地把菜筐舉到頭上,頂菜筐往家走去,可我卻怎麼也舉起菜筐,它實在太沉了,沒辦法,她們只好回來幫我,我蹲下身子,她們把菜筐抬到我的頭上,可我脖子一歪,菜筐摔到地上,苣蕒菜灑散了一地。她們酸溜溜他說:“每次你都要挖這麼多,看你咋回家!”
我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姑娘蛋兒說:“要不你把菜分給大家點,就能拿動了!”
“不,誰也不給!”我的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那怎麼辦?要不我們先回去,叫你媽媽來接你吧!”有人建議,我點點頭,沮喪地坐在壠溝裡,等著媽媽來。
等啊等啊,太陽都下山了,媽媽還沒來,天漸漸的黑了下來,晚風吹著青苗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彷彿有成千上萬的怪獸藏在田野之中,隨時會吞掉我,就在我崩了潰得放聲大哭時,姑娘蛋兒領著媽媽來了,原來今天下午媽媽去會社開會,回來晚了。
媽媽把菜頂在頭頂,右手把著頭上的筐,左手緊緊拉著我沾滿苣蕒菜漿的小手,心疼地說:“下次可別挖這麼多了,會累壞的!”我嘴上答應著,但心裡知道,下次我還會挖很多很多,我要用苣蕒菜餵奶奶養的母雞和大鵝,還有圈裡的那頭豬,我要讓雞和鵝多下蛋,媽媽會偷偷地把蛋拿到縣城換錢,等到過年,媽媽就用賣蛋攢下的錢買回花布,做成漂亮的衣服,我和弟妹們過年就有新衣服穿了!那頭豬也要喂得又肥又壯,最好能長到四百斤,過年的時候全家人就可以痛痛快塊地吃肉了,奶奶還會把肥肉熬成豬油,明年一年的油水也不愁了……
那個年代的孩子,沒有現在的孩子們有福氣,吃不上穿不上的,但那時沒覺得什麼苦不苦的,反倒覺得很快樂,很幸福,就連挖苣蕒菜都充滿了無窮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