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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深處一枝春

王玲巧

今天,我站在母校禮縣一中老校區操場上。

深色跑道寂靜無語,中間的足球場沉默著,濃蔭如蓋的泡桐樹上,傳出鳥雀的歡快啁啾,望著空曠靜默的大操場,我的思緒穿梭在40年前,耳畔彷彿傳來清亮的早操哨音,傳來刷刷跑步聲,晨光微熹中,少年時的我,就在那躍動的佇列裡……。

1974年春季,我從南關小學升入禮縣一中。好不容易盼到開學,約了同窗夥伴,心情激動地跨入中學校門,仰起臉看牆上的分班佈告,掃過一個個熟悉或陌生的姓名,仔細尋找自己,一班二班沒有,三班也沒有,我頓感緊張了——總共四個班,莫非漏了我?因為四班是體育班,不可能有我。焦急搜尋間,四班名單裡,我的名字跳入了眼簾。

在升入初中前,我個頭不高身體弱,母親一直擔心我幾圈早操堅持不下來,叮囑我量力而行。分到體育班,我頗感意外。

我在身高體健的同學面前,沒有自信心,班主任撒建功老師卻沒有絲毫的輕視,他言語親和、一視同仁,第一天排座位時,就記住了我的名字。同學間也真誠友善,絕無一點排斥之意,可我的心仍忐忑著。有天上體育課,當我把一隻排球托起,剛伸出雙臂接球時,已被旁邊一位高個男生一掌劈飛……從此我就更為膽怯,我不敢跨欄,不敢翻單槓,甚至在柔軟的墊子上不敢前滾翻。課程表上幾乎排滿了體育課,可每往操場走,我心裡總會怯怯的。那時,正巧鄰桌小花也不願在體育班,我倆悄悄商量要求調班,把班主任跟前跟後。在不久後班級調整時,我倆便如願以償。

到了普通二班,一下子感覺輕鬆許多。清早上操,在早春的朦朧晨色裡,大家匆匆走在又長又黑的路上,相互看不清面容,僅聽聲音辨別著彼此。走進操場後,又憑熟悉的班長口令,把書包往自己班的堆裡一撂,剛站進佇列,“齊步跑”的口令已喊出。幾圈跑完,操場東邊天邊那片魚肚白,已漸變成玫瑰色,各班列隊散開,伴隨歡快的旋律,做完廣播體操,列隊穿過馬路,從後門回到校園解散,緊張的早操就結束了。

日復一日的早操運動,使我不覺喜歡上了長跑,清晨跑步是我的樂趣,環形跑道是我的晨練樂園,在跑步中增強著信心和毅力。

轉眼到了冬季,學校舉行5公里越野賽,這是學校的傳統賽事,我也報名參加了。一聲發令槍響過,數百名學生衝出操場,上了公路一路朝北飛奔。隊員們漸漸拉開了距離,後來,體力不支的就步行折返了。我緊跟大隊跑到折返點塘壩,從裁判手中接過一枚硬紙卡。返程中,不時有同學趕超了我,也有被我追上甩在身後的。這時,我已熱汗淋漓,汗水順著劉海流到臉上,雙腿也漸漸沉重起來,頭有點暈,嗓子發乾,我一邊跑,一邊解開衣領紐扣,還不時卷一下棉衣袖口,終於堅持到終點。在跨最後幾步時,我瞥見了體育班的撒老師,他呵呵笑著,好像還誇了我一句什麼——我沒有獲得名次,堅持跑完賽程,就是自己的最好成績。

上了高中,我依然喜歡跑步,早操從不遲到。特別是春天,跑完三四圈,面向東方,這時天邊一片胭脂色,朝陽欲出,全校師生伴隨著歡快的樂曲做完體操,一輪紅日躍上山頭,七彩光環在白楊樹葉間跳動,一支支佇列沐浴在朝陽中,感悟著“我們是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的幸福。

體育課安排在下午,當時體育器材少,就有一部分同學打球,一部分自由活動。若時值盛夏,三三兩兩的女同學便奔向那小溪環繞的操場邊。在清粼粼的淺溪裡,各色石子光滑斑斕,水面上跳動著小波紋,飄著一節節麥杆,蕩過一片片樹葉……女孩兒一齊把光腳伸進小溪,拍打著水面,手臂撩起的串串水花,在陽光下七彩閃爍。正玩得忘乎所以時,一聽下課集合的哨音響了,都急忙把溼漉漉的腳丫套進鞋子,飛也似地鑽進佇列。柳苗般的身影飛走了,笑聲留給了溪水和樹蔭,高高的白楊樹上,數不清的銀箔兒在拍手歡送。

上初一時我“跳”出來的體育班,是當年一中響噹噹的班集體,校外公路上,常見同學綁著沙袋練長跑的場景,操場的那一方沙坑上空,不知留下多少躍起落下的身影。

每年的夏季運動會,是禮縣一中的體育盛事,是操場上最熱鬧的時候,這裡彰顯著青春活力,洋溢著健康自信。體育是力量的角逐,是美麗的展示,主席臺上高音喇叭裡,不時傳來賽場喜訊。我們班上,有不少同學來自初中體育班,他們總能取得驕人的成績,偶爾還會有打破記錄的殊榮。四百米接力賽,最能體現團隊的協作競技,跑道終點的那條鮮紅色衝線繩,一旦被觸,立時爆發出一片歡呼聲!

堅持晨跑,我的個頭長高了,體質增強了,耐力特別好。1977年以前的學校很少學文化課,但“學工學農”活動接連不斷,學校前後安排去“馬河分校”一月、半月和一週的支農鍛鍊,每次都非常艱苦,那年我剛十五歲,三次都參加了,並堅持得很順利。

母校操場鍛鍊了我的體格,給了我耐力和自信,使我在以後的工作生活中大受裨益。在我26年的運管工作中,外勤加班、內業夜班是尋常事,全憑著好耐力支撐。凡外出旅遊,我從不畏懼山高路遠,總能觀賞到最美的景色。多年前的小城,交通尚不便利,而那時母親的身體頻出狀況。一接到電話,我蹬上輕便鞋,出小巷穿大街,一顆急切的心駕馭著身軀,一路飛奔,從老城區到中山路,十分鐘不到,就在母親身邊了,輕健的雙腳,縮短了車子不便到達的距離。

當年,一進操場大門,是高出籃球場的寬闊平臺,左邊是體育器材室,右邊是校工宿舍,中間安置著單雙槓。迎面的雪白碑牆上,噴印著鮮紅的毛主席題詞“發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兩側斜坡路是出入操場的通道。1999年,縣體委在平臺建起了“禮縣體育活動中心”。修築了階梯看臺,雙層通道,透明塑鋼籃板,桔黃色球場,氣派又美觀。假期歸來的大學生,總喜歡在母校老操場打幾場球,他們的矯健身姿和青春氣息,與現代體育設施相得益彰。

操場周圍,那一棵棵隨風起舞的楊柳樹,那泡桐花簇成的巨形“花傘”,白楊樹的炯炯 “大眼睛”,都在不同的年份,不同的季節,歡愉著不同的莘莘學子。少年是人生的春天,中學校園是春耕的沃野,是春播的田疇,歲歲年年間,無數的花季少年,都是從這裡由春華走向秋實。

如今的禮縣一中新校區,坐落在秦漢大道,氣派壯觀的大型體育場,緊鄰宏偉的教學樓。一排排彩色座椅,階梯狀排列,桔色塑膠跑道環繞著綠色足球場。這裡曾成功舉辦了隴南市第七屆體育運動會,它是母校禮縣一中數千師生的健身樂園。

母校走過了八十載悠悠歲月,所有曾在這所校園成長的學子,都不會忘記自己的恩師,不會忘記自己的校園,不會忘記健身強體的操場。當我看見母校的宏麗新姿,我依舊懷念那樸素老邁的舊操場。60多年前,我的母親也曾在這裡跑過晨操。她沒上過中學,但年輕時參加過“高階社.財會班培訓”,她和一中女生同灶吃飯,同鋪睡覺,一起跑晨操——如今提起這段時光,仍是母親自豪的回憶。

2020年8月8日,縣文體局組織了“全民健身越野賽”, 在東新北路橋頭,望著參賽者奔跑的身影,我再一次想起一中操場,感恩之情油然而生,情不自禁向母校走去。

踏入古樸滄桑的舊操場,如同投入祖母的懷抱,她面容慈祥,目光溫和,這時一陣風兒拂過耳際,彷彿一句句輕綿的絮語,又像渺遠的歌謠,這份親切和溫暖,將我帶回那個遙遠而多夢的少年時代。

【作者簡介】王玲巧,女,甘肅禮縣人,生於1962年8月,甘肅省作協會員,甘肅省詩詞學會會員,著有《回望走過的路》一書。甘肅禮縣物價局退休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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