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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文瑋 ,湖北省天門中學教師。愛好文學,發表散文、小說、詩歌、論文等作品。

白米飯

汪文瑋

喜歡紅薯、蘿蔔,南瓜,更愛青菜、白米飯,這裡有著兒時的味道,有著食不果腹的記憶,有著物質奇缺,艱苦歲月的點點滴滴,是那樣的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小的時候,我是那麼饞! 隔壁發枝家桌子上的醃蘿蔔,翠蘭碗裡的南瓜燜飯,春娥手中的紅薯,平嬌手中的甘蔗,都會引起我足夠的注視。田野裡的青玉米,青豌豆,青麥子,會讓我的心一陣陣騷動。空氣中瀰漫著甜美的食物氣息,我多想瞬間把誘人的食物攬入懷裡,送進嘴裡,填充我的轆轆飢腸。

每當冬季,草木枯萎,萬物蕭瑟,飢餓的感覺更是如影相隨。

記得一個冬日的午間,風搖撼著樹木,樹葉簌簌飄零,春娥領著我們幾個人去拾柴火,攬落葉。天空冰冷,寒意料峭,零星的枯樹枝逆來順受地散落在路旁,樹葉躺在地上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我們幾個小夥伴,不畏嚴寒,奔向遠方,不知不覺,就到了離家兩三里的汪場小集鎮。

平嬌說,快過年了,進商店看看花布料。翠蘭短小精悍,立馬歡呼雀躍響應。商店紅牆青瓦,足以擋風。那時候,我們的房子大都是南竹做牆,屋頂茅草加小瓦,每逢風雨交加,風怒號,雨咆哮,“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這幢房子,在我們從未走出十里地的農家女孩眼裡,是那樣奢華、氣派。

櫃子裡,擺放著花花綠綠的布,讓人眼花繚亂。櫃檯前,兩個女營業員正吃午飯。最引人注目是:營業員潔白光滑的手,端著的一缽純正的白米飯。櫃檯上,擺放著胡蘿蔔肉絲湯,以及其他幾個青菜。望著熱氣騰騰,香氣噴噴的純白米飯,我的心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撲通直跳。發枝,春娥們幾個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在我的意識裡一片模糊,只有那白米飯清晰地印入我的腦海。那時候,還沒有接觸文學作品,不知道杜十娘有百寶箱,劉姥姥進大觀園,但知道月宮裡有仙女嫦娥,知道牛郎織女鵲橋會。

此刻,縷縷陽光灑向商店,絲絲寒風迴盪窗外,我彷彿到了另一個世界,遇到了仙女下凡。我的眼前幻化出一個畫面:我成了她們這樣的人,吃上了商品糧,到公家食堂打飯,捧起真正的白米飯,酣暢淋漓地飽食著,飯裡沒有混合南瓜,紅薯,或者蘿蔔。這樣幻想著,做著白日夢,有一個聲音斬釘截鐵地提醒你:這不可能!你是農村吃不飽飯醜丫頭,你和國營單位的營業員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

不知道怎麼樣回到了家裡,看到的是媽媽皸裂的手,哀怨的眼睛,媽媽正為過年發愁。灶臺冒著煙,迫不及待地揭開鍋蓋,紅薯混著南瓜,零星地飄著些白米,雖然和商店營業員的白米飯天壤之別,但對飢餓的我來說,也是無上的享受。

夜幕降臨,明月當空,像一盞燈照亮村落。白日吹拂的風已經停息,發枝,春娥,平嬌,還有一些大伯,大嬸,走出家門,圍坐在我家皂莢樹下聊家常。平嬌的媽媽看著我,說:“你這個娃,長得清秀,不像做農活的,長大了肯定會站櫃檯。”在從未走出村子的鄉親們眼裡,站櫃檯成為商店的營業員,是最高階的職業,這是他們最美好的讚美與祝福!

我的眼前立馬浮現出營業員手中的白米飯,像夜空的星星閃耀。我們村子主要種棉花,糧食憑票購買,票數有限,我們很難吃上白米,常用南瓜,紅薯,蘿蔔做主食,而且總是吃不夠,吃不飽,吃不到十足。漫漫冬季,飢寒交逼,紅薯南瓜(儲存著過冬)蘿蔔,陪伴我們度過難熬的日日夜夜。

聽著平嬌媽媽的話,我的心升騰起一個熱切的願望:巴不得白米飯像家門口流淌的水一樣,屬於我,屬於我們每一個人。

星移斗轉,滄海桑田,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曾經的心願與期盼,曾經的異想天開,天方夜譚,早已夢想成真。去年回老家碰到平嬌和她媽,她們早已定居武漢,我們一起回憶老家的左鄰右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202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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