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澤宇‖安徽省無為縣一中‖指導教師:邵紅能
清明赴鄉。
還是那種感覺。覺得那些慈祥和藹的老人並未離去,可又覺得他們已經永遠退出了我們的生活。就這樣,在虛虛實實裡矛盾著。
死別,是不同於生離的。生離,你我天各一方,知道你在遠方,有著你的生活,心便安了。而死別,是抹不掉的淚,是痛與悔恨的淚。
六歲時,還不懂什麼是死亡,所以不知所措。
十六歲時,開始認知什麼是生老病死,卻還是無能為力。
當日子通往一段絕望的旅程時,所能想到的各色詞彙,比如等待、祈求、希冀、黯然、揪心、欺騙、隱瞞、幻滅、迷信、死亡、靈魂,等等,像漂滿河床的寄生物,在日子裡擠擠挨挨。
最終還是阻止不了那落幕,那退場。
原以為,隨著時間的沖刷,那些傷痛會逐漸淡化,但對生與死日益理解之後,還是時而流淚想起。
外婆是經歷過饑荒歲月的人,對於糧食,有種超乎我想象的情感。若有剩食,必會留下,有時時間久了,飯菜腐爛,媽媽將它們倒掉,外婆總會小聲唸叨,為什麼要倒了呢?多可惜啊。就是這樣一個節儉的老人,在我每次去看望她時,總要做上一碗紅糖雞蛋給我吃。可惜,吃慣了水果甜點的我,總不願吃。我不知道,外婆到底會有多難過。而今,已經沒有人端著一碗紅糖雞蛋,喚著我的乳名,微笑著讓我吃下去了。
外公的農園手藝在那個小村莊頗有名氣,各類活兒都做得漂漂亮亮。而且,總能想出許多辦法,巧妙地應對生活中的意外。約兩三歲時的春節,我趴在堂屋內的大桌旁,推倒了滾燙的開水,一時間哭聲驚動家人。我不知道,外公是如何在那個寒冷的冬天為我尋來藥物。而今,細看光潔的手臂,和任何青春時期的女孩子都無異樣。然而,當外公生病時,我卻無法找到良藥,減輕他的病痛……
紙錢在火中和風中翻滾著,飄飄欲飛,終於化成了漫天的枯蝶。藍白相間的煙霧湮開,不顧一切地浮向天國。
小小的青山上,長眠著多少慈祥的人啊。現在我不再害怕墳墓,因為知道,他們都是淳樸的人,對他們的子女或孫子女也是那樣的好。看見碑上,隱隱刻著“民國某年某月”,然後就莫名慨嘆了。
我們不停地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曾回頭看看那些默默在你身後注視你一釐一釐進步的人?我們在心中規劃波瀾壯闊的藍圖,可曾想過,那屋後近水的一畦菜地,種養著老人暮年的寄託?
我們是他們生命的延續,我們遠走高飛,他們的目光卻穿越萬水千山跟隨著我們。
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剩下的這個我,再也找不到他們了。我只能把我們一同生活的歲月,重溫一遍,和他們再相聚。
山中無具體的路,只是循著陣陣松濤和潺潺流水而行。枯草和新芽相互纏繞著,隱約的霧裡,是模糊的綠色。樹木花草每天吸取日光精華,雨露風霜,迎風日生夜長。
這是一個寧靜的下午,我緩步穿過外公外婆生活了幾十年的村莊,村口的河流、村後的青山彷彿是水墨畫中的圖景。
我靜默地走過,彷彿穿過了悠長的歲月。
死亡,的確是一個很沉重的字眼兒,當我們面對生命的終結,內心的情感是很難輕鬆放下的,生命永遠不復重來的遺憾和悔恨只會在回憶中愈發清晰。文章最感人至深的敘寫在於回憶的兩段故事,它們雖然只是生命長河中微乎其微的兩件小事,但卻值得作者用一生去回味,去思念,去感恩。因為這兩位平凡的老人,將自己全部的慈愛都默默地給予了作者,而作者卻再也沒有機會重溫和回報這份疼愛。讀懂失去其實是成長的一個契機,作者於文末抒寫了幾處景緻,靜默的風景之下,我們彷彿看到了一種生命在暗中滋長。
【適用文題】記憶不曾遠去;淚光中,我又想起了你;那一刻,成長蒞臨……(小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