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沒有麥芽糖。這是五月孟夏。只有一朵一朵的陽光,隨風飄散。落到哪裡,哪裡就被烙出一個耀眼的洞。日子斑駁而又寡淡,寡淡而又斑駁。這個夏天和我一樣,理屈詞窮。有時候我在車上,睡覺。有時候我在路上,做夢。有時候我在床上,沙發上,院子裡……我四處遊走,忘乎所以,得意忘形,胡說八道。只有樂而不淫的陽光,徐徐地開滿在我的每一個黑夜和白天。當天空退去,人潮退去,白酒啤酒全都退去。只有我一個人,蜷縮在酒瓶裡,打盹。一不小心,我把酒瓶當成了母親的子宮,而各種顏色的酒水,貌似讓我死去了很多回,重生了很多回。我和一支空空的酒瓶相依為命,死去活來,樂而忘憂,同居多年。愛我就胡亂給我一瓶酒吧,用來獎勵我的蒼茫、衰老、疾病和痛。誰持酒瓶當空舞,萬馬軍中一個瞌睡。宿醉後我曾經試著把時鐘的錶盤拆開,將它們摔碎在地上,看著一地的時針和分針,嘿嘿嘿地一頓傻笑。亂了。亂了。這世界全他媽亂了。更多的時候,我看著窗臺上的一株爬藤植物默默發呆。它們渾身長滿了葉子,就像我渾身長滿翅膀。我渴望飛翔,一個人,像螢火蟲一樣,一閃一閃,飛到西來飛到東。我和L說。我們都是孤單的孩子。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渾身沾滿露水。我們茁壯成長,我們四顧茫茫,我們倒頭大睡。從五一睡到六一,從老頭睡成兒童。一覺醒來,我開始不停地咳。我以為我會咳出桃花、梨花、杏花什麼的,直到咳出一根棒棒糖,啪的一聲,摔碎在水泥地上。我的胸腔裡裝滿了瘋狂的樹木和山巒,裝滿了浩浩蕩蕩的酒水,和一千個上緊了發條的時鐘。但我分明看見,一片夏天的樹葉躺在地上,正在呼哧呼哧地燃燒。我兇猛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當然,我忽略了很多事。忽略了很多人。忽略了一隻公狗,和它斑斕的青春期。 天下之大,一笑而已。何傷?何傷!我喪盡天良地站在大地上。只有內心的孤獨如鬼。它薄薄地掠過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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