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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從出生到死亡,一直都在製造問題與解決問題,製造問題的是自己,也有他人和社會,從童年的自娛自樂,到學生時代的學業,畢業後的工作、戀愛、結婚、生子,到以後的子女問題、夫妻問題、父母問題、健康問題……

人的一生始終都在面對各種各樣的問題,前面的問題解決了,後面的問題接踵而至,而人的心情也就在一連串的面對——解決——再面對——再解決中起起伏伏。

一個人在面對難以解決的問題時,必然會擔憂、煩惱、焦慮。到問題解決後才會平靜下來,才會有短暫的快樂時刻,而後,隨著新的問題出現,平靜打破,焦慮重回。

一個人的心情,就在這一路的一張一弛中,不斷重複。由此可知,人心的寧靜是不可能長久的,永續的平靜更是不可能,起起伏伏是心情的常態,風風雨雨,苦樂相伴是人生的真面目。

雖然據弗洛伊德說,避苦求樂是人的本性,但事實上一個人根本逃不過苦的追擊。人們總想追求快樂,追求幸福,但是,有追求,必然有困難,有困難就會有煩惱,甚至有痛苦。

所以,佛家說,有求皆苦,不若無求。可是真的無求,一般人又會無聊,而且無法忍受,叔本華因此認定,痛苦是人生的本質,他認為人生就在痛苦和無聊之間,象鐘擺一樣來回擺動。

中國傳統文化儒、佛、道三家都重視修心,其中又以佛家為甚。佛家認為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苦。

為了擺脫痛苦,佛家採取各種方法,但所謂“八萬四千法門,至理不離方寸”,基本上都是內求心性,有逃避現實之嫌。只有後來的禪宗,相比之下較為積極合理。

據傳,曾有一個叫臥輪的禪師,作了一首偈子曰:“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

六祖慧能聽說後,認為臥輪並未悟道,反而是給自己添加了桎梏,於是也作了一首偈子:“慧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薩作麼長。”

在慧能看來,臥輪所謂的斷念、對境心不起,是缺少活潑生命的虛無,違反人心的正常規律,不是人心的大道。慧能主張的無念,其實是無執,就是以平等、無差別之心去觀察事物本來的面目。

人有各種心念、各種情緒是正常現象,只要不去執著這些心念和情緒,不去鑽牛角尖,這些心念和情緒過段時間,自會消失。人心就象一面鏡子,能照見一切景象,景象消失後,鏡子還是原來的鏡子。

人心也象清澈的湖水,風起時,湖水盪漾,浪花四濺,風過後還是一湖靜水,明淨如鏡,其中倒映著藍天白雲、青山綠樹。所以,只要不加以執著,就能保持一種泰然、超然的心態,面對生活中的各種事件。

佛家主張無執、無求,在某種程度上雖然可以解決一些情緒問題,不過我總覺得這畢竟有些消極。對於一個鮮活的生命來說,豈能沒有一點自己的追求?又豈能沒有一點執著的精神?

可能,大多數的時候,許多人都沒有弄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些什麼。難道我們寶貴的一生就真的是為了得到平靜、快樂和幸福嗎?很多人可能會回答:是。但是,且慢,請先回答美國得克薩斯大學的哲學教授羅伯特·沙羅門的一個問題:

假如我們發明了一臺機器,它是一個由若干電極和一個生命維持系統組成的箱子,只要你進入裡面,就能體驗源源不斷的快樂,但是裡面只有快樂,沒有其它內容,你只能進去,不能出來,你將在裡面快樂然而無所事事地耗盡一生,請問你願意走進這架快樂機器嗎?

是的,看起來,許多人似乎一生都在追求快樂,我們努力工作,拼命賺錢,渴望勝利和成功,我們結交朋友,關愛他人,我們閱讀,旅遊,娛樂……所有種種,不正是為了享受快樂嗎?

在那裡你會找到真正的快樂,沒有人來打擾,沒有複雜的人際關係,你不必工作,不必流汗,不必看老闆的臉色,不必擔心失敗,在那裡不存在痛苦和煩惱。這難道不正是你心裡想要的嗎?

這似乎是一個頗令人糾結的選擇,但我想大多數人最後的答案不言自明,應該很少會有人選擇進入這個快樂的箱子。

由此可以明白,事實上,我們想要的不僅僅只是平靜、快樂和幸福,而是比這些更為豐富的各種人生體驗,我們不僅想吃到葡萄,同時也想體驗從栽種、施肥、培育,到採摘、享用等整個的過程,那怕最後吃到嘴裡的葡萄是酸的。

看來,人的一生,苦和樂都不是最大的問題,關鍵還是在於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事情,即使苦的也是樂的,反之,不是自己喜歡的事情,那才是人生的苦役。想起宋人惠開的一句話:“人生不得行胸臆,縱壽百歲,尤為夭也。”

所以,一個真正洞悉人生真相的人,不會逃避苦,也不會急於追求樂,因為他明白苦之必然,明白苦樂相伴,苦中有樂的道理,他只是一心走自己選定的路,同時盡情享受人生沿途的風光。

他明白自己只是一個旅人,看過、聽過、吃過,玩過、愛過、追求過、創造過、奉獻過、奮鬥過、享受過,而後在生命的盡頭,輕輕的轉身,揮別這個苦樂人間。

人生一世,說千道萬,可能也只有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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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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