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過去的一年,如果讓我總結一下,那就是:一個人的青黃不接,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家裡家外、公司內外,事情無窮多,全是我一個人扛下來的。中年人的榮耀以及與之相伴的疲累,我都感受到了。
有時候為自己感到心酸,有時候又為自己感到驕傲。有時候覺得自己很狼狽,更多的時候又覺得自己挺了不起。
這一年我最大的難處是“時間不夠用,體力拖後腿”。“蠟燭兩頭燒”以及“按下葫蘆浮起瓢”的滋味,其實並不好受,以至於有時候我會生自己的氣,痛恨自己太過貪婪,也痛恨現實太過逼仄,常常讓我騎虎難下、身不由己。
2020年最後一天,我的心情突然down了下來,是因為我對自己感到有點失望。對父母、對孩子、對我自己的身體,我都覺得有所虧欠。人生比高空走鋼絲還難,因為你需要平衡的事情太多。
我從來都不是智慧且能力卓越的女子,再加之體力不夠強悍,在紛亂的俗事面前也會狼狽與失衡,不過是假裝淡定而已。
當然,也有可能是病痛和“經前綜合徵”影響了我的心情。
腰椎疼了有一個來月了,幾乎無法久坐,我已不能長時間開車、坐車。照了X光和核磁共振,發現頸椎、腰椎都有比較大的問題,醫生也沒給出特別好的辦法,只是讓休養和做康復訓練。
昨天我搭乘地鐵去會見了一個康復教練,花幾千塊買了他幾節運動康復訓練課。第一次做下來,稍有點效果。想到以後每週都要搭乘廣州地鐵“死亡三號線”,我有點煩(自己開車、打車都得坐著去,而地鐵可以站著去,站著腰不疼)。
這段時間,每次出門我都感覺自己都是提一口氣撐著。在外面的時候,很興奮。回到家以後,這口氣就散了,人也就立馬頹了。只要坐著,腰疼就加劇。身體果真是一個精密儀器,我感覺腰部有些零件錯位了,沒安裝對位置。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痊癒總是需要時間。
我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痛苦是大自然對人的一種保護,疼痛是一種訊號,告訴我們生命中有些地方需要改變醫治。
so,我接受它。
2
我曾經寫過這樣一句話:阻礙我持續寫作的不是好奇心、想象力枯竭,甚至都不是懶惰,而是身體。腰,頸椎,肩背,眼睛,牙齒,腿……到處有勞損,體力差得連小孩都跑不過。人到中年,身體撐不住氣性。
說真的,我很佩服那種生命力特別旺盛的人。
因為體力和精力充沛,他們往往能在單位時間內做成更多事,每一天都可以活得熱辣鮮活。
閨蜜的一個阿姨,就是這種人。
早些年,她跟老公離婚了,帶著兩個女兒生活,靠做生意把兩個女兒送出了國。
這期間,她也談過好幾段戀愛,但都沒有成。
五十幾歲的年紀,她認識了一個65歲的男人,對方也是離婚的,曾是一家職校的校長,還曾經因為經濟問題“進去”過兩年。
阿姨五十幾歲,但看起來很年輕,就四十多歲的樣子。男方也不是老頭樣兒,身體還很健碩,就頭髮有點點白。
兩人還沒結婚,校長就給她買了一套三百平的別墅(廣州的)。兩人住一起後,校長和她那個即將出國的小女兒處不大來,相處得“針尖對鋒芒”。
關係最差的時候,校長衝繼女嚷嚷:“去找你那個窮爸爸去。”繼女則不甘示弱迴應:“那也比你好,你這個勞改犯!”
有一次,閨蜜陪她去參加一個生意飯局。她酒量極好,一個人幹翻了一桌人,回到閨蜜開的車上時,已經有點微醺。
路走到一半,她開始給校長打電話:
“你到底愛不愛我?愛不愛我?……你愛我的話,幹嘛要跟我女兒吵架呢?你就不能包容著她一點嗎?”“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找四五個情人,送你一頂大綠帽。”“你能生你就去生好了呀,我給你找一堆二十來歲的美女,讓她們站著隨你挑,你愛跟誰生就跟誰生,別找我帶就行。你以為我會怕咩?”
閨蜜把她送回小區,半道上遇到開著車出來接她阿姨的校長(別墅區很大)。
見阿姨醉了,校長直接把她抱下車,放回自己車上,用的還是“公主抱”抱法,讓閨蜜先回家。
閨蜜調轉車頭出小區,但開錯路了,又繞了回來,發現校長的車還停在原地,兩人貌似在“車震”。
閨蜜識相地趕緊開車走了。
回頭閨蜜把這個故事講給我聽,感慨了一句:你看看,你看看人家,五六十歲依然有這樣的精氣神。而我們三十幾歲就老了,沒力氣折騰了。身體不答應。
3
從小,我就特別佩服我們鎮上一個阿姨(我把她的故事寫進了《願你放得下過往,配得起將來》那本書裡)。
她以前是個不識字的農村婦女,起點非常低,人生兩落兩起,還吃過牢飯,但她愣是以一己之力將全家族的人拉出了貧困泥潭。五十多歲的年紀,又結了一場婚,每天活得像打了雞血。
言下之意:含飴弄孫的養老生活,才是幸福生活。
聽到這種話,我直接想開懟:有幾個含飴弄孫的老太太是幸福的?她們在家裡就是免費保姆好嗎?每天忙著給兒女們、孫子女們洗衣、做飯、拖地、做家務,這也叫“幸福的養老生活”?
再去看看趙雅芝,身體和精神狀態有多好。雖然已經六十歲,但人家貌似跟“老”這個字眼是絕緣的。
別的不說,我真心佩服這樣有旺盛生命力和輻射力的女人,而我顧完自己小家就再顧不上其他了。
上次出差,我帶了個男員工當我助理兼司機。回來路上跟他聊天,問了一下人家的芳齡,哦嚯,比我小12歲,整整一輪,頓時覺得自己老了。
聊到汶川地震,再問問人家那會兒在幹什麼,回答是讀小學六年級。想想那會兒我已經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三年,感覺自己真是個老阿姨了。
這兩年我真是體力下降很快。年輕時候一聽說出差就很興奮,連續在外面跑十幾天也很來勁。現在出差一兩天,回來後休息幾天都緩不過來。
想象一下武則天67歲才當皇帝,感慨“身體好”才是成功的必要條件。我要是67歲,估計只能養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歲數)。
武則天活了81歲,是古代(差不多)第三長壽的皇帝。最長壽的乾隆皇帝(88歲),第二是梁武帝蕭衍(85歲),第三是武則天,然後是宋高宗趙構(80歲)和五代吳越武肅王錢(80歲)。
保養是其次,這事兒主要靠基因吧?
你看,成功某種程度上來講,也是命定的。
你健康活著的時間越長,成功的機率就越大,你熬也能熬死你的競爭對手。
4
前段時間,有個曾經跟我有過短暫交集的朋友問起我一個閨蜜:她(指代我)再婚了沒啊?
閨蜜回答,沒有。
講真,每次聽別人這樣聊起我,我覺得還蠻魔幻的。
在大多數人眼裡,一個離異女人若是沒有再婚,總顯得很孤獨、淒涼。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早就主動選擇了不再婚、不再育,並且,安之若素。
上次去醫院,找醫生聊到了產後損傷問題,醫生說做康復訓練起效慢、一般人難以堅持,建議住院做手術。我問醫生:“可以一起做結紮手術嗎?”醫生:“……這個……你問問婦科。”出了診室,我想著自己反正也不可能找到男朋友,算了,那還是少挨一刀吧。
我是真的不願意再結婚也不願意再生孩子的了,這真的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而是一種主動選擇。
換而言之,不是沒人要我,是我不想要任何人。
倒不是不渴望親密關係,而是感覺現實生活中的優質男太少了。我覺得當今社會的“優剩女”過多問題,是一個結構性問題,是供需不平衡(主要是優質男供不應求)導致的。
在結構性問題面前,個體的努力顯得微不足道。這種事,就像是商場裡搞的中獎活動。中獎率太低,獎品不豐厚,又花時間,花精力,你就懶得參與。
我感覺生活中啥事兒都比這事兒重要,再加之沒興趣也沒機遇,對此就更加興味索然。
再者,幹啥都需要花時間、花體力、花精力的啊。就我這身體,我真的沒辦法像前面講的那位阿姨一樣那麼能鬧騰……真有點閒暇,我也只想像一隻貓一樣,趴在陽臺上去曬曬太陽。
年輕時,看不大懂電影《非誠勿擾2》,只覺得這講的都是啥破故事,我真是看了個寂寞。現在再看,才覺得它講的就是寂寞,是中年人的寂寞。
年輕時候,我們有荷爾蒙,有愛情,有朋友,有夢想而且有體力去追,到處是繁華勝景。人到中年,青春散場,朋友四散,夢想的火光忽明忽暗,溫飽無憂卻終日奔忙,觸目所及皆是沉甸甸的生柴米油鹽,僅有的一點樂,還是苦中作樂。你為所有人活, 卻很難活出自己,不是不想,是時間和體力不夠用。
中年人不需要愛情,只需要陪伴,甚至有時覺得陪伴都很麻煩。這就是中年人的寂寞。
天殺的,我居然很享受這種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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