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回放,快有二十年了吧。斑駁的石頭塊累出的一方圓,裡面叮叮咚咚,從晨曉到旦暮,生命的樂章生生不息。一口水井,隱潛於雜花草樹間的山腳,若不是方圓人家,恐難以發現這養育著數百人的大地之眼。
那時候的我,年幼到記憶都是斷片的,模模糊糊、似有似無的幾個鏡頭,拼接出了遠離故土的遊子一份說不出的信仰。
溼漉漉的空氣中滿溢著泥土和野花的氣息,晨雞打鳴、喜鵲報曉、狗吠深巷,一天就這麼熱熱鬧鬧地亮堂起來了。不足十釐米的小泥土道上,早起擔水的人流愣是排出了螞蟻搬家既視感。有清亮響快的問好,也有睡眼惺忪的呵欠,更有嘩啦啦、亮閃閃的水滴在碰撞。新的一天伴著乾淨、簡單啟封。
那個沒有自來水的年代,那個家家戶戶種小麥的年代,一年中總會有那麼幾天,收完小麥,齊聚到水井邊,打水、洗麥、聊天、歌唱,歲月就這麼悠悠地伴著水聲在簡約而寧靜的日子裡流淌。已記不清那套洗麥子的流程,只是在邈邈遠遠的印象裡,不大的水井邊,盛開著一柄又一柄的竹篩,綻放著一張又一張簡單而幸福的笑臉。
雨季是孩子們的天堂,玩水的快樂得到極大滿足。水井過度飽和,不斷咕咕往外滲水,地勢低窪,沒多大會兒功夫就流出了一片“汪洋”。家長千叮嚀萬囑咐不可靠近,可我們又豈能就此放棄一年一度的歡樂。野花是隨手一摘一大捧的,小夥伴是隨口一喚一大群的,女孩子們三五成群,滿手滿身的花瓣手一揚、裙一抖,紛紛揚揚灑落水面。脫下涼鞋,撩起長裙,戲水、笑鬧,那是獨屬於我們的大自然恩賜的花瓣澡。
已記不清是哪年自來水通進了千家萬戶,已數不出多少年沒有過麥香的陣陣飄蕩。後來的某一天曾循著零星的記憶想去看看水井,可成片的野草早已遮蔽住了那條曾經繁忙的小徑。勉強走到近前,那隻眼終歸是失神了。
離家已經好多年了,也許實物早已枯涸,可記憶是永不坍塌的,那塊淨土,是我心之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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