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經風霜,是每一個想成就自己的人的必經之路。
說起“霜”這個字,腦子裡最先湧現的不是自然界的那種霜,而是歲月的風霜,人生中的風刀霜劍,那些寒霜一樣考驗我們的逆境。“風霜”這個詞,也早已偏離它的本意,更多地指向霜的引申義了。
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他所經歷的時間、故事、際遇,最後化為他臉上的褶皺、眼神裡的微光、內心深處的嘆息,人生的風霜積澱於他臉上縱橫交錯的紋路中,再也擦洗不掉。
“霜”這個漢字,音、形與義都極美,是最富有中國意象的漢字之一。
總覺得,雨、雪、霜、露,都莫不是天地之間的交接,是天地交換訊息的一種形式。而霜,似乎是最含蓄,最冷靜,最讓人警醒,又最令人惆悵和銷魂的那一個。想想看,秋末冬初的土地上,此時氣溫已降至零度,清晨出門的人嘴裡呵出白色的寒氣,腳下的草已經變黃,蒙上一層厚厚白霜,更顯蕭索。
“晨起動徵鐸,客行悲故鄉。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的意境,既有天涯羈旅的悽清,也有獨自走向遠方,走向更大天地的忐忑,飽含悲辛的詩意。
還有,“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霜,成了人生淒涼、心境寥落的對應物。
就像人生必得經過風霜才能更強大更堅韌一樣,經過霜的莊稼,味道也會更好。霜打之後的柿子,格外甜美。霜打之後的蘿蔔,格外爽脆好吃。一個蜜罐中長大,沒有經歷過風霜雪雨的人,他的心智一般都不會強大。
也許,在寧靜順遂的環境中長大的人,心裡都會有對風霜的渴念。因為那意味著對自我更好的鍛造,以及人生品質的提升。
曾為印度王子的釋迦牟尼,年輕時的生活應有盡有,何等奢華美滿,可是29歲的他在一個午夜決然離開王宮,自我放逐,脫下了華麗的服飾,換上蓑衣,遣散侍從,成為一個修行者。我想,他身為一個錦衣玉食的王子,應該也有對經歷人世風霜的渴求。
同樣,在毛姆的《月亮與六便士》裡也表達了這樣的主題。這是以法國印象派畫家保羅·高更的生平為素材的小說,描述了倫敦的一個證券經紀人,因為突然著了藝術的魔,便拋妻棄子,棄絕旁人看來優裕美滿的生活,奔赴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島,把生命的價值全部注入絢爛的畫布的故事。
在此後的人生中,貧窮的糾纏、病魔的折磨都沒能使他回頭,他一直在人生風霜的磨礪中砥礪自己的藝術,拓展自己的人生。
歷經風霜,是每一個想成就自己的人的必經之路。面對撲面而來的風霜,只要你足夠堅韌,就不會是霜打的茄子——蔫了,而是“霜葉紅於二月花”。
所以,我有時會在心裡同情現在的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的孩子。他們往往驕矜氣盛,目空一切,因為一切得來全不費工夫,可是他們也會因此而體驗更多的空虛感。
沒見過風霜,沒經歷過自我奮鬥的汗水,又何能體驗屬於自己的成就感與滿足感?他們該喪失了多少醉人的人生滋味。
曾在網上看到這麼幾句話:“人生什麼事最使我難過呢?窮困嗎?不是。勞累嗎?不是。人生最使我難過的是,看到美麗的母親當了幾年母親以後,有了一張惡狠狠的臉;美麗的主婦當了幾年主婦以後,臉上有了嚴冷的表情。”
這樣的人,是把風霜寫到了她的臉上,外化到了她的神情裡,而不是受到霜的浸潤之後,讓自己開放得更好。這就像自然界的植物一樣,能抗得過秋冬,並且開放得更香豔的,畢竟是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