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意識到死亡離自己那麼近的時候,是在大二。
那個在自己映象中胖胖的,有一個大大的啤酒肚的大舅舅,依舊鮮活地活在我的記憶。只是前半生的困頓生活,終究是讓命運之神扼住了他的嗓子。
在我幼時的記憶裡,大舅舅是一個無所不能的人,他可以是黑幫的老大,打架兇殘,但為人仗義:他可以是民間的神棍,掐指一算,萬般皆準:也可以是村裡的土醫生,土法一下,啼哭的孩童便是安然無恙。他這一生算得上是顛沛流離。加之外婆向來偏袒其他的兄弟,這大概是大舅舅流失半生的直接原因吧。
幼時常溫不飽食,他曾做過小偷,流浪兒.......也曾妻離子散,但萬幸的是生活還是給予他一絲慰藉。最後,還能使得生活富足,有房有車,有嬌妻。原以為即使被村中人詬病,但只要後半生安好,也是極好的。
但似乎生命之神,重來不會寬待他,於是猝不及防,厄運到來。那個曾經會偷偷塞給我們糖果,壓歲錢的愛吹牛,說大話的,胖胖的舅舅,一夕之間變成了一個弱不經風的骨架人。隨著病情的加重,各樣的疾病也愈加的肆無忌憚的積累在一起,曾幾度進出搶救室,甚至是傳染病,隔離。連不願承認他的姊姊都來守著他。原以為再也醒不過來了。
但萬幸,可能是姊姊的到來,使得他再一次醒過來,還精神百倍,我們一直認為他會慢慢地好起來,我們都替他感到高興,我還查了很多關於他病情的資料,注意事項發給他,他都笑著答應,好好照顧自己。可是後來,我們發現他似乎開始沒有痛感,腳上也開始出現很多的膿包,看起十分的痛苦,但他竟毫無感覺。那麼高大的一個人,現在走在路上,一陣風都可將其吹飛。
在大二那年的中秋節,我滿心歡喜的準備回家過節,順道也想去看看他,可一個電話的到來,我家也沒回直接和姐姐去到了他的靈堂。在那裡我們跪在靈堂幾天幾夜,甚至於過後的幾天,我還大病了一場,這一次我深刻地意識到原來死亡離我們那麼近!
後來,我聽聞,舅舅是強撐一口氣看到姐姐(舅舅前妻的女兒)許了人家,挑了喜糖,才閉上眼睛安詳地離去的。舅舅這一生沒有一個完美的家庭,那個我以為能陪他到餘生的舅媽(姊姊的後媽,舅舅那時已經和前妻離婚多年),最後也在舅舅離開的那天也離開了他,甚至在舅舅病重的時候她還想捐款而逃,但有母親們在旁,她殘存的良心讓她選擇了在舅舅離開的時候再離開。
至於姊姊的話,我說不上對她有任何的抱怨,姊姊這一生也是疾苦的,她的前夫是現舅媽的兒子,這樣的關係,算起來也是百般複雜,也難怪有人說三道四。現在的話,姊姊已經重新再嫁。
那家的人將其風光娶入門,這一次有嫁衣,有婚禮,也有結婚證,有高堂見證。姊姊雖不待見舅舅,但也盡了孝,送了安。現在也算過得安好,舅舅在臨終之際也為其安排好一切,想來舅舅在天之際也安心吧!
在舅舅離開的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我刻意不去想任何關於他的事,如今想起來也只剩那靈堂上的黑白照,還有眼間的淚。
以前覺得死亡離我太過遙遠,在他人葬禮之上,看不到半分的悲哀,只有麻將的碰撞聲,來賓的歡笑聲。
有時候想想,竟也有半分諷刺,靈堂本該是嚴肅的,如今竟只有麻將人群的歡笑聲。
人這短短的一生,和著期待來人間,看了一遭的太陽,然後,在不知覺間和著人群的歡笑聲沉寂在黑暗無聲的靈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