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日,一家三口回老家看父母。因為長途乘車有些勞累,吃過晚飯便早早睡下了。一覺醒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四周靜寂。遠處,偶有夜行的車子,在寒風中駛過,激起短暫的聲浪,打破夜的岑寂。
夜,並不太黑暗,屋子裡有淡淡的光亮,依稀可辨傢什輪廓。兒子睡在屋角臨時鋪就的小床上,因為睡覺不老實,一床被子有一半拖在地板上。妻,安祥地睡在身邊。父母睡在外間,父親粗重的鼻息,透過老屋薄薄的板壁,清晰可聞……
屋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滴——嗒——滴——嗒的雨滴,敲打著老屋的屋瓦,清脆的聲音,更增添了夜的寧靜。我輕輕起身,披衣倚床而坐,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溫馨暖流。
總在追尋著什麼,是金錢嗎?好象是,好象又不是。是其他什麼呢?有時清楚,有時,好象又模糊。世俗的生活,瑣碎而凝重,一直在其中掙扎沉浮,追逐著一些虛影浮華,愈走愈遠,一顆心,在櫛風沐雨中,變得僵硬麻木。
靜下心來,我在想,人的一生中,到底什麼才是最寶貴的?思之再三,我想不出還有什麼比親情更寶貴。親情是與我的生命骨肉相連的主幹,與這生命的主幹相比,其他的只能算是枝葉而已。無論平時有怎樣貌似高遠的追求,其實我的一切,我的喜怒哀樂,都與我至親的人緊緊聯絡在一起。
這樣一個看似平常的夜晚,其實蘊藏著多少人生的溫馨和幸運。平時總把眼睛盯著別處,很少能夠靜下心來,體會身邊的幸福。古人把“父母俱存,兄弟無故”列為人生的一大至樂,是有其道理的。像這樣與父母、兒子、妻子,一家人平安和滿地在一起,實在是我生命中最健全、最幸福的時候,差了這鏈環中的任何一環,無論得到什麼財寶,我的幸福都是破碎的了。
屋外寒風冷雨,屋內卻瀰漫著親人溫暖的氣息。我平生第一次體會到幸福離我是這樣的近,這樣的真切,第一次體會到我至親的人對我是那樣的重要,為了他們,我再苦再累,都心甘情願。四周親人溫暖的氣息柔柔地包圍著我,慰扶著我,我彷彿感覺到,浮華的硬殼層層剝落,那麻木的心,在親人的氣息中,漸漸復甦……
不知何時,屋外的雨已經停了,黑夜即將流逝。也許,走進白天,也就意味著再次走進煩擾,也許,時光的腳步漸行漸遠總將遺落一些東西,但是,這個夜晚,夜雨屋瓦下溫馨的記憶,將會伴我一生,永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