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

新年已至，舊歲即逝。新朋老友聚在一起，難免感慨一番。尤其進入中年以後的人，掛在嘴邊最多的一句話是：老了老了。

雖說年華易逝，青春不駐，這是人人都明白的天理大道。但是老了，還是一件讓人挺煩心的事情。不知不覺地，與老相關的一些特徵，會在你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降臨到自己身上。

有的人，硬是不相信自己會老。尤其女人。一天，面對鏡子，突然發現一根白髮在青絲間閃現，心裡一驚，趕緊拔了。可是，又一日再照鏡子，心慌，可怕的白色再現。再拔。仔細翻撫，又一根，又拔……終究有拔不淨的一天。不僅如此，漸漸發現眼袋也耷拉了，面板也鬆弛了，也不滋潤了……更重要的是那神態，怎麼也找不到從前的感覺了。

於是想不通，人，怎麼可以老呢？這樣窈窕的身子，這樣如花似玉的容顏……於是，去染髮，去焗油，去美容……可是，孰不知，修飾的青春，怎能與天然的相比？

心裡還是不服。面對花花綠綠的時裝世界，總是在年輕的、時尚的、潮流的款檔前挑挑選選，試了又試。最後，還是穿了一件從後面看像婀娜少女，可是轉過身來，又讓人失望。

時光就是這樣無情，當你還沒來得及年輕時，年輕已經悄然走遠了。

所以張愛玲說：“你年輕嗎？沒有什麼，過兩年你就老了， 青春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東西。”

只好把相簿翻出來一遍遍地看，看著那些定格了的過去，總有幾分愜意在心頭久久盤踞。可是，現在再出去拍照時，總覺得自己沒照好。其實不是沒照好，而是真實的自己與心裡嚮往的自己，有著太遠的距離。於是，便忿忿地說，再也不照相了。

對老的抗拒，就這樣在內心不停地掙扎著。前些年在報紙上曾看過一篇令人咋舌的報道，南方某省的一個六十多歲的女人大代表，揹著家人，花幾十萬元到醫院做豐乳美容手術，結果，天有不測風雲，死在了手術臺上。這些年，有關事與願違的美容案例，層出不窮。看來，對老的抗拒，從內心到付諸行動，其中的成本和風險，實在叫人詫異和唏噓。

我以前工作的搭檔，一天問我：“你說為什麼，那些半大小子叫我姨，我心裡就是覺得不舒服。”女人就是這樣怪，明明和她的孩子年齡相仿，叫她一聲姐，她心裡卻美滋滋地樂開了花。

想起小時候，母親和人嘮嗑時，常說的一句話，“人老心不老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可是，人，怎麼可以不老呢？

不知經過怎樣的內心掙扎和沉潛，到了終於能夠坦然面對老的時候。老，真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

在小城的黃海廣場、西山公園和將軍湖畔，看到那些悠閒地散步、聊天、跳廣場舞的中老人，他們淡然神定，與世無爭，毫無功利之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那看透了一切的眼神，使我忽然覺得，老，是一種修行。

曾經的風風雨雨，曾經的坎坷過往……或者鮮衣怒馬，或者時運不濟，在老面前沒有貴賤之分。無論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老了就是老了，決然不會因人而異。

老了——能夠享受這樣的年紀，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想起一代宿將巴頓將軍面對剛剛結束的硝煙瀰漫的二戰戰場說的那句話：“榮華富貴，過眼雲煙。”

作者簡介

孫逍如：原名孫洪安，筆名千稻城。出生於大連莊河蓉花山鎮大孤山前屯，現居莊河。詩歌、散文等作品曾發表於《海燕》《遼寧詩界》《詩歌選刊》《大連群眾文化》《大連日報》《半島晨報》等各級報刊。有作品被不同選本收選。

本文來自“天南地北莊河人”（ID：TNDB-zhuangher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