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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旬我從女兒家小住歸來,晨起推窗,竟發現一對花喜鵲夫婦不知何時與我做了鄰居。我能得此吉照,這可讓我高興的不得了。

其實喜鵲就生活在我們周圍,司空見慣,就是沒想到能與它做鄰居。於我而言,喜鵲是報喜鳥、吉祥之鳥,給我帶來好運的同時,有了它們的陪伴,使我不再孤單與寂寞,也有了生活的氣息;於喜鵲而言,和我做鄰居,與人類同居一處無疑是一種天然和諧,是鳥類對人類善良天性的信賴和依傍,也是對我人格的肯定。說不定以後真的能成為好鄰居,好夥伴。

我曾經寫過一首小詩“欲曉山鵲帶雞報,榻非禪房鐘鼓敲。夢與太白花下酌,寤寐輾轉盡通宵”。每天早晨天剛矇矇亮,喜鵲夫婦就展開沙啞的歌喉唱起自由的、歡樂的、帶有西部搖滾風情的歌謠。“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有時似乎也在嘲笑議論我這個愛睡懶覺不思進取的書蟲。那叫聲或遠或近,或嘹亮或呢喃,從喜鵲的叫聲裡,我敢斷定它們是沒有男尊女卑或陰盛陽衰的純粹的感情維繫的一對恩恩愛愛的鳥夫妻。

這對喜鵲夫婦把它們的愛巢建在樓下的一顆合歡樹上,我高居在六樓,它們低住在與四樓平行的位置。我可以居高臨下俯瞰,觀察它們的一舉一動,用手機從各個角度偷拍它們的生活照。心想我不是一位觀察與保護鳥類的愛好者,卻像一位很不陽光的”偷窺”者,偷看喜鵲夫婦的私生活。從來也沒有做過如此齷齪之事,自覺臉紅。我不敢和任何人講,只能把我觀察到的它們的喜怒哀樂默默地流注與筆端。

由於是海景房再加上疫情的影響,小區的人寥寥無幾,十幾棟樓房沒有幾戶人家。只有潮聲此起彼伏,那是大海呼吸時的節奏,我似乎在某一個遠離塵世的孤島上。各種鳥的叫聲清脆婉轉在樓區之間交相呼應,如在黎明時分伴著旭日奏響的歡快的積極向上的晨曲;又似乎在黃昏中伴著落霞聽到的曼妙的小夜曲,我似乎生活在幽谷之中。小區的流浪狗比保安愛管閒事,一有陌生人進來總會汪汪幾聲,它們才是小區的守護者。我也總感覺這是各種動物的家園,而非人類居住的場所。所以喜鵲夫婦才選擇把巢穴建在小區內,建在我的眼皮底下。

我們小區有三種樹,最底下的是櫻樹,中間的是槐樹,最上層是合歡樹。底下兩層已長出嫩枝,鮮綠的葉子已成蔭,唯獨最上層的合歡樹光禿禿的,在大好的春光裡睡著懶覺還沒有發芽。喜鵲的巢穴就建在合歡樹三角形的枝杈上,沒有一點遮擋,遠望巢穴就像東北冬天大山裡白楊樹上的一團“凍青”。我真擔心去年的大旱使這顆合歡樹枯萎死亡不能再綠,喜鵲的巢穴沒有綠茵的庇護也就沒有了安全感。巢穴與我只有十多米,我的突然出現,是喜鵲夫婦始料不及的。在它們眼裡我不可能和它們是一類,更不能在同一高度居住。所以我到成了不速之客,或者是入侵者。

其實喜鵲在人們的生活中是經常見到的,無論城市和鄉村總有它們的影子,人類與它們是和諧相處的。可是,通過幾天的觀察,喜鵲對人類始終沒有放鬆警惕,特別在孵育幼鳥的時候。幾天來花喜鵲夫婦在有意躲避我,悄悄的飛進飛出,特別是清晨再也聽不到它們如雄雞報曉似的催促我起床的叫聲。我也像失去了什麼,每天懶洋洋地起床,我發現它們不在樹上飛行而是轉入低空飛行入巢。我不知道它們辛苦的飛出多遠去尋找食物,十五分鐘左右必回一次餵食雛鳥。入巢時警惕地轉動小腦袋觀察周圍的情況,而且每次都要朝我的視窗望一望。如果我躲避不及時被它看見,它立刻飛走。它越想躲避我,反而更增加我觀察它的慾望,也在尋求一種消除敵意和睦相處的辦法。我忽然想起一句格言“環境能改變一個人,一個人改變不了環境”。改變不了怎麼辦,那就要適應環境。適者生存,我想把這句格言用於我和喜鵲都是很適合的。

在以後的幾天裡,我不在隱蔽偷窺,大開視窗光明正大地看它飛進飛出,做飯時故意把鍋碗瓢盆的聲音放大一些。起初喜鵲夫婦明顯的不適應,嘴裡叼著蟲兒樓前樓後亂飛,圍著巢穴團團轉,就是不敢飛入巢穴餵食,巢穴裡的幼鳥餓的一聲聲呼喚,稚嫩的叫聲沙啞了,聽著可憐兮兮的。這讓我想起剛剛出生不久的小外孫,添人進口,全家人喜上眉梢。二十四小時圍著孩子轉,關愛頗深。可是,我這樣對待喜鵲一家是不是太無情了吶?幼鳥長時間吃不到食物它能挺過來嗎?我這種做法是否太殘忍了吶?在以後的日子裡喜鵲夫婦痛苦的熬煎著,我也寢食難安害怕時間拖久了小喜鵲無辜餓死。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它們儘早的適應這個特殊環境。

時間一天天過去,大約一週左右花喜鵲夫婦從我製造的環境中逐漸適應過來,不再躲避我,不再把我設為假想敵,我們之間終於可以友好相處了,可以對話了。看著喜鵲夫婦忙忙碌碌、自由自在的飛進飛出餵食雛鳥我特別欣慰,喜鵲夫婦每次餵食雛鳥後都要在巢穴旁的樹枝上停留一會,對著我的視窗婉轉的叫上幾聲,彷彿在與我說:“對不起,錯怪你了。我們已經是好鄰居,好朋友了”。我也輕輕的的對花喜鵲夫婦說:“就讓我的小外孫和你的小喜鵲一起健康的快樂的成長吧。當你帶著小喜鵲自由飛翔藍天的時候,而我的小外孫還不能站立行走啊”。

天有不測風雲,不期而至的暴風雨使喜鵲一家又經歷了一場磨難。傍晚時分,七八級的大風像妖怪一樣張牙舞爪攜帶著大雨點和玉米粒大的冰雹橫掃過來。我驚慌失措地注視著喜鵲的巢穴,似乎我的命運與喜鵲的命運在合歡樹上瘋狂的胡亂地搖晃著,又如一條小船在巨浪裡顛簸著,而且搭建的枝條已經有些脫落。喜鵲夫婦此時不知在巢穴裡誓死守護幼鳥還是棄巢躲到哪個屋簷下我並不知曉。 黑暗和狂風暴雨吞噬了一切,我站在窗前眼前一片漆黑,只能聽到冰雹砸在玻璃上的啪啪聲和狂風的怒吼聲。我住在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安樂窩裡卻策夜難眠,默默地為花喜鵲一家祈禱,蒼天護佑它們過難關,平平安安。

天剛矇矇亮 ,寤寐醒來便衝出家門。風停雨歇,地上殘枝敗葉一片狼藉。抬頭看鵲巢仍在,但已失去了往日的歡笑聲,靜的瘮人,似乎是一個被廢棄很久的巢穴,沒有了生命跡象。一種不祥的預感使我的心臟咚咚地跳著,喘息著。喜鵲一家就這樣被一場暴風雨摧殘了。我正在為喜鵲一家擔憂的時候,突然頭上傳來響亮粗啞的“嘎嘎”的叫聲,鵲巢裡也有了小喜鵲的迴應,聲音無力少了往日的清脆,但它們至少還活著。自然法則是殘酷的,它們只能面對而無處躲藏。只有一次次面對困難和挑戰才能長出強硬的翅膀飛翔於藍天。

可是透過我細緻的觀察才發現,只有一隻花喜鵲在餵食幼鳥。那隻雌的或雄的哪裡去了吶?這又讓我擔憂起來,經常聽到“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句話在喜鵲這裡真的得到了證實嗎?雌或雄喜鵲在災難面前不顧自己的兒女和家庭真的飛走了嗎?,鳥類的生活中也出現了像人類一樣的單親家庭嗎?

“林子大什麼鳥都有啊”。

這樣懷疑喜鵲的鳥品真的有點樹縫看鳥。

這一次的擔憂又被第二天中午的情形打破了,那隻喜鵲飛回來了。兩隻喜鵲在巢穴旁上下翻飛,在樹枝間蹦跳著,鳴叫著,小喜鵲在巢穴裡也不停的發出稚嫩的親暱的叫聲。不管走失的喜鵲在兩天時間裡經歷了什麼,喜鵲一家終於又團聚了,從它們的叫聲裡已經感覺到劫後重生的歡喜。看到喜鵲一家的團聚,我的心情也和它們跌宕起伏。它們歡喜我高興,它們有難我擔憂。觀察喜鵲一家的生活已經成了我的首要任務,而最喜歡的垂釣到成了次要的。喜鵲夫婦把我也當成好朋友,還經常對著我嘰嘰喳喳地聊上幾句,可惜我不聽懂鳥類的語言,但我知道人類和任何動物都能和睦相處的,可以成為好鄰居好夥伴。我經常站在窗前呆呆的註釋著喜鵲一家,陷入深深的沉思,想的很遠,很遠……

轉眼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在我們相互間的守望中匆匆的過去了,我的心也被喜鵲一家奪去了,我也變成一隻花喜鵲早出晚歸,田間地頭陪伴辛勤勞作的人們。我也向往藍天和它們在空中自由的飛翔。

一天早晨我還沒有起床,就聽到喜鵲的叫聲很特別。心想,一定又有特殊的事情發生。我趕緊起來衣冠不整地下樓觀看,我的眼前一亮,原來是羽翼尚未豐滿的小喜鵲在媽媽的催促和鼓勵下勇敢地飛出巢穴了。黃嘴丫和身上的胎毛還沒有退盡,尾巴還沒有長出來。它飛得不高,翅膀左右搖晃,落地時差點摔倒。父母在一旁緊張又警惕地保護著,並把食物送到嘴裡鼓勵它,儘早地飛到樹上,因為小區的流浪狗和流浪貓極有可能傷害到小喜鵲。勇敢的小喜鵲經過幾次的摔打終於搖搖晃晃地飛到燈柱上,父母高興的跟著小喜鵲也落在燈柱上,一左一右“嘎、嘎的響亮的叫著。稍是休息喜鵲父親用一個標準的飛行動作飛到樓頂,試圖鼓勵小喜鵲也飛上來。小喜鵲驚慌地叫著,幾次欲飛又不敢的樣子,有幾次差點落到地上。母親在一旁為小喜鵲講解飛行要領和注意事項,併為小喜鵲打氣。小喜鵲嚮往著藍天,嚮往著自由飛翔,嚮往著外面的世界。猶豫片刻之後,終於鼓足勇氣歪斜著飛到樓頂,母親緊張的警惕的注視著小喜鵲。小喜鵲成功了,小喜鵲終於飛起來了。看到小喜鵲稚嫩的模樣,怎能不讓我想到我的小外孫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樣子。父母牽著他的小手歪歪斜斜地向前邁出人生的第一步,第二步……。

花喜鵲夫婦帶著小喜鵲飛走了,它們有自己嚮往的生活。它們的生活習性和生存選擇難以揣摩。為什麼小喜鵲能飛了就棄巢而去了吶?而人類有時在一個地方卻要終老一生。如今它們又住在哪裡吶?我們短暫的鄰居生活就這樣結束了嗎?。偶爾喜鵲夫婦帶著小喜鵲也故地重遊,回到築巢的合歡樹上探看一番,因為這是小喜鵲出生與成長的地方,也是人類的好鄰居我住的地方。也許就像生我養我的故鄉吧永遠的讓人思戀。它們對著我的視窗鳴叫,用鳥類的語言與我共續前緣,我想它們也非常留戀與我做鄰居的美好日子吧,我更希望來年初春喜鵲夫婦再來這裡築巢生兒育女,再與我做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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