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少年時候嗎

一次一次背起行囊，只為逃離故鄉

親情是粘稠得令人不愉快的糖漿，被甩了又甩

甚至那一次，父親最後一次送我到車站

他沒有揮手，沒說再見

頭髮灰白，也沒有流淚

我也沒有多看——他愈發清瘦了

沉默如同往日

我也沒有多想——從此拉開與他的距離

將愈來愈遠

直到再也不能相見

而今我想祈求寬恕，故鄉

依然是我執意尋求返回的地方

哪怕行囊裡只裝了皺紋和舊衣裳

我想推開生鏽的大門

坐在荒草叢生的院子中央

雀鳥還同往日一樣

牆上投射一面淡黃的夕光

大黃狗汪汪狂吠——被送走那天它趴伏在人家的車後窗

它一定想不明白許多事

——它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

卻從來都身不由己，而眾生

只顧埋著頭，來來往往

在城市的華衣上，何必做一捫蟣蝨

如果我只是一朵樸實的石榴花

就請允許我的花瓣

仍能凋落在故鄉的香泥上

２０２０－１－２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