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豆蔻年華，應該都是美好的、天真爛漫的、充滿無限遐想的。而我，留在記憶裡的，是沉甸甸的回味。

我出生在西北的農村。那時候，家庭條件不是很好。從我記事起，我們家有好多責任田，父母總有幹不完的農活，於是小小的我，早早便嘗試了生活的艱辛。

一年四季，除了冬天，父母都要早早起來下地幹活。他們出門前都會叫醒我，生怕我睡過了頭，耽誤了上學。

眯瞪著雙眼，我簡單地洗漱以後，得自己動手做飯。先捅開火爐，放半鍋水上去，因為個子矮，夠不著灶臺，腳底下得墊個小凳子，才勉強湊合。

時間緊，現和的面都來不及醒，沒有壓面機，不會做麵條。只能把麵糰擀成長長的條，揪成小小的面片，煮熟了盛在碗裡，加點酸菜、鹽和辣椒油，就是一頓早飯。

吃完飯，封好爐火，然後揹著書包去上學。學校離家比較遠，一輛老舊的腳踏車，是我最好的代步工具。

這個時候的我，能幹的活就是在田裡撿玉米根。經過一個冬季，玉米根和土徹底分離，如果不把它撿出來的話，會影響播種和以後麥苗的生長。撿出來的玉米根堆到一起，父母回家的時候，用馬車帶回去燒土炕。

幹這些農活特別費手，那時候沒有手套，直接用手抓土。雙手暴露在春天的冷空氣裡，皸裂、紅腫，一碰水就鑽心的疼。

夏天，放學回到家裡，不用父母督促，自覺地換身舊衣服，提個竹筐就出門了。挖野菜、割青草，當然了，這個時候的糧食已經不缺，野菜是豬的飼料，青草是牛羊的口糧。

因為天天都要重複同樣的活，而且幹這活的不單是我一個，還有村上別家的孩子也是這樣，以至於家門口的溝溝渠渠裡都光禿禿的。要想完成任務，就得跑好遠好遠的地方去，不像現在的農村，基本上實現了機械耕種，驢、騾、馬都已經淘汰了，也沒人去打青草，青草都可以長到半人多高。

野菜，尤其是苦苦菜，現在農村人不稀罕，只有城裡人把它當個寶。尤其到春季，好多城裡人開著小車，跑到農村去挖野菜。回家以後去掉老葉，用清水洗乾淨，拿開水焯過，涼拌或者做酸苦苦菜，都相當下飯，真的是一道不錯的野味。

當然了，超市裡也有賣的，但是賣的苦苦菜吃起來，總是缺了那麼一點點味道。

等到野菜和青草裝滿了竹筐，就可以回家了。父母也基本上收工了，他們忙著做飯和餵養家畜，我才可以趴在白熾燈下寫作業。寫完作業吃完飯，天已經黑透了，也就沒有玩的時間了。

暑假的時候，正好趕上麥收季節，小小的我，捏著把鐮刀，跟在大人的屁股後面割麥子。不會使鐮刀，只能抓一把，割完再抓一把。

太陽熱辣辣的，曬得人汗流浹背。麥穗上的灰塵多，嗆得咽喉發癢。蚊子又多，不小心被咬一口，就是一個大紅包，麥收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那時候最喜歡乾的活，是拿著鐮刀去收4條田埂上種的蠶豆。沒辦法，在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割麥子，要時常被督促。收蠶豆的時候，反正他們也看不著，你可以慢慢騰騰地幹，可以撒懶耍滑，可以坐下來歇口氣。

冬天的時候沒有野菜和青草，也沒有莊稼，我也沒有閒著，只是竹筐變成了竹揹簍，去戶外撿牛馬等動物的糞便。已經凍硬的糞便還好一點，那種新鮮的糞便臭烘烘的，不管是溼的乾的都撿回來，倒在院子裡晾乾，用來燒土炕。

那時候的農村，家家都有一個大通鋪，家畜的糞便是最好的燃燒材料，只是燒起來有股刺鼻的味道，不是很好聞。撿不著糞便，就撿樹枝、玉米杆、葵花杆，反正是一切能燒火的東西都可以撿。

這種日子一直持續到我考上中專，離開了家才結束。回憶我的豆蔻年華，好像與玩無緣，除了上學就是這些瑣碎，陪伴著我成長，使我懂得，生活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