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威老師,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儘管一直喊你李老師,此刻,我想省略你在世時的稱呼,喊你一聲親愛的我的海威老師!
我不打算用“您”這個字眼,不是不尊敬你,而是不願意將你束之高閣,因為你一點也不嚴厲。
你在天上還好嗎?你在牽掛著你的父母妻女兄弟時,可曾聽到我們的想念呢?
你那麼清瘦,感到冷嗎?風雪飄飄時,霜雪不會迷濛了你的目光吧?至於我對你的惱怒與怨恨,你可以忽略,誰讓你那麼絕情呢?就是要遠行,也應該暗示一下的。
你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與這個珍貴的人世間訣別,所以你在天上還納悶離去的緣由嗎?你是那麼好的一個人,謙和、內斂、沉穩,認識幾年,從沒見你發過脾氣,也沒見你數落或訓斥過孩子們,更沒嫌棄我笨,批評我學二胡不專心。
送你離開,千里之外,其實你沒有離開,一直在。
我不是多情之人,但也不是薄情之流,你教我二胡那麼久,我沒請你喝過一杯茶,我最在意的合影也沒有,或許早就註定你會離我們而去,所以不給我們留念想的餘地,對嗎?
我有幾萬張照片,唯獨沒有與你的合影,哪怕是你教孩子們拿二胡或是指法的瞬間,也都蕩然無存,難道是天意嗎?
原本輕鬆美好的一刻坍塌了,音樂依然繞身,只是毫無心境,點的百香果茶沒喝幾口,披薩與意麵擺在眼前食之無味,我給你的大哥海魂老師打電話、發短息、發微信求證,然而聯絡不到,我慌亂,最後確定無疑你離去的事實之後便狂躁不安,還因此惹了一些人,我全然不顧,尊敬的掛念的感謝的人突然離開了,永遠失去了,再失去有何不可?
我的本性暴露無遺,霞姐估計沒見過我口無遮攔生氣咆哮狀,勸我慢慢說話好好說話,可是我哪裡聽得進去?只是埋怨自己。
如果,如果我沒有那樣矯情,那麼我不會這樣難受。可是哪有如果呢?
我那麼自私,或許你會生氣。我再難受,也不及你的家人悲傷。
可是,大概你不知,除了自己至親的人,我還沒有對別人的生死如此悲傷過,兩個月前我的堂姨夫走了,我只是覺得又一個人離世了,一聲聲嘆息外也是嘆息,沒有眼淚更埋怨傷心,王子奶奶的大哥早你四天走了我也是木楞楞的,毫無痛感,還是嘆息一聲,算是表達 我的心情,覺得他們離世就是解脫,不是什麼壞事。對於你,我是發自內心的不捨。
王子或許驚訝我的失態,而我的確失態了,起先是忍著眼淚,儘量保持著平復著心情,不一會便涕泗橫流,顧不了許多。
霞姐理解我的感受,她說她的一位同事走了,她哭得稀里嘩啦,被別人當作親戚。霞姐說她很傷心,沒有在意別人的看法。
王子起先驚訝,而後勸慰我,他也覺得可惜,他是見過你的,說你比你的大哥和氣,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我不能原諒自己的拖沓與懈怠,我的病假時間到了便上班了,也沒有聯絡你,思謀著年前或許能見到他,如果來不及,還想著王子高考後,我繼續去學二胡,必是能見到的。
哪知,你居然如此絕情,不給我留絲毫的念想,遠遠地去了。
一個人在遠方,你一定是孤單的,對嗎?可是你的脾性又那麼好,又不會孤單,獨單的是掛念你的人。二十一年前我的父親離去,他與你一樣,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知自己因何如此,還念念不忘身體好了去新疆走走看看。
我聽聞你拿著手機翻看家人團拜,巴巴地等上傳的照片,我很難過,儘管你教我學二胡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又不短,可謂亦師亦友。
我很愚笨,學二胡很慢,悟性一般,易忘又不多練,你也沒有嫌棄我,與海魂老師一起給我加油鼓勁。
人生海海,失去與擁有如此簡單如此純粹。臘月飄著歡喜,我卻有著淡淡的愁怨,只是因為你的離去。
我還能說什麼還能做什麼呢?我是想著給你磕三個頭的,然而我卻狼狽不堪,請你原諒我的狼狽不堪。
眼淚奪眶,親愛的我的老師,一路走好!特別特別遺憾未能見您,12號我們倆還說話聊了幾句,還想著回到了臨夏了去見您,可是此刻驚聞您的突然離開,我不能自抑傷心,眼淚不聽話,您怎麼不等我見您一面?您在我的記憶裡。我哭您的離開!我也惱怒您沒跟我說隻言片語就離開!讓我喜歡的秋色,送您離開!
我配了我喜歡的秋色照片,那是我住院時拍的。幾行字一張照片就這樣草草送走了你,當初的眼淚送了你,今日心已平靜,並非我薄情寡義,我把你根植在了我的文字裡了。或許是天意吧,那張照片是在醫院拍的,而那會你也在住院,只是你在東我在西。
不是千里之外,我送你離開,你不曾離開!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兩天的閱讀量達到4.2萬次,如此我也心安了,因為有4.2萬人與我一起送你離開,也是真心,對嗎?
你不知道,因為那幾行字和那張照片,很多人問我是誰走了,一些同學問我是哪位老師走了。所以說,不止我,還有新疆、天津、內蒙古、雲南、廣東、河南、澳門、北京、深圳、湖南、貴州以及省內各地的文朋詩友憑弔你,他們都跟在我的身後掛念你,願你一路走好!
夜色濃稠且寒涼,看不到月亮,我已經錯失欣賞你的那些日子,那麼餘生就隨二胡,偶爾想起你拉奏時揉弦輔以的悽美纏綿中默唸你吧。
我不會忘記你的樣子,我記得的,你的濃眉大眼,你的微卷的頭髮如同你的性子一樣服帖,那麼四兄弟裡你看去是最平和比海茫老師還有親和力,我知曉他早於你很多年,平素在工作室遇見也是“李老師”三個字開始而後結束,幾乎無言。在你和海魂老師面前,我沒有矜持,我沒有故作姿態,我是真實的,或風風火火或言語顛三倒四,或左右而言他,完全是真實的我,我的急於求成,你們都是委婉說與我,不曾挫敗或打擊我的積極性。
你那次彈吉他,其實很帥的,與王子的老師一樣,很有感染力。我只是欣賞著,卻油蒙了心,沒有拍一張照片留存。我平時什麼都拍,就是爛了的洋蔥我也不放過,偏偏讓我的目光疏落了你。
你總是穿牛仔褲或者運動裝,原本清瘦的你有些幹練,我是記得的,因為我的職業讓我如此心細,雖然愚鈍而漠視久不聯絡之因,讓敏感心變得木然。
此刻,心是平靜的,沒有流淚,這不是我的本意。
你知道的,一個人走了,在另一個世界裡被牽掛說不定很痛苦,牽掛你的人那麼多,所以我放手,不掛念你。比之我,有人更應該依依不捨……
冬夜寒涼,聽說你離開時瘦弱不堪,一定要保暖。還好,你是下午四點多走的,往生的路上不會太冷,只是你太會挑時間了,臘月二十二先灶王爺一步上天,讓我們如何忘記你?
我不怕你說我,因為你從來沒有說過我,在你生病的日子裡,我還傻子一樣發拉的二胡音訊發給你讓你提意見,你說比以前有進步,但是還不夠放鬆,再放鬆就好了。
現在,我很放鬆,可惜你不再了。
你喝酒也抽菸,還喜歡侍弄盆花,就是一片被風送入盆中的榆錢,因了陽光雨露與呵護,長成一株盆景,那是你的傑作。
你有你的溫柔,那些溫柔是無需言語的,你的李玥是翻版,安靜、溫柔、恬淡,靜靜描述生活,拉起二胡卻力透紙背一般,或奔放或低緩或桀驁不馴,藝術之光在顯現。
你怎麼捨得離開你的父親和母親,你可知老先生痛失你的傷悲?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那個痛才叫疼。
你怎麼捨得離開她們母女三人呢?她們與你一樣的恬靜,一樣柔中帶剛,我體會過沒了父親後的無奈和沒了依靠,你讓她們情何以堪啊?
時間無情地奪取了你的心與愛,更是蠻狠地奪去了你的生命,然後又多情地讓人懷念與追憶,有什麼辦法呢?沒有什麼靈丹留住你,只是束手無策地送你上路啊!
此刻,你離開不過15天,有些惦記已經空洞,還好,你沒有怎麼受病痛的折磨,否則
你怎麼受得了怎麼吃得消?
15天裡發生了很多事,生命脆弱無比,不堪一擊,一些人因為突如其來的疾病而走在通往天國的路上,我們宅在家裡,面對一些生命的流逝,只有嘆息,災難會過去,一切會好起來。
原本你下葬的那晚我想以文字祭奠你,憑弔你,可是我的雙手對著鍵盤敲不出一個字,情感空白,思緒空白,失落與沮喪還有遺憾襲擊著,煩躁與惋惜席捲著我纏繞著我,我無語凝噎,卻極力掩飾。
過年的忙碌,過年的紛繁,還有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的不斷加大,無情與有情之間的故事,讓我今夜為你而熬夜,沒有章法沒有技巧,只是把你寫在了我的心裡。
好遺憾,你竟然沒來得及看一眼我的兩本新書,誇我幾句就逃之夭夭了,是不是有些過分呢?
我是不會去你的墓地看你的,因為我不想你那麼快就消失在我的生活裡。但是,你是否明白,目前,除了我至親的人,你是唯一我一個字一個字敲著懷念的人。
已是凌晨四點半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惴惴不安終於塵埃落定,我可以心安了。
讓我念你一聲海威老師,一路走好!然後止筆……
李萍,筆名冷子、茉柵,1975年出生於甘肅積石山縣,主任記者,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甘肅省評論家協會會員,西部散文學會甘肅分會副主席,臨夏州作家協會副主席。出版作品集11部,文集與單篇作品曾獲甘肅省敦煌文藝獎、黃河文學獎,“東麗杯”全國孫犁散文獎,首屆全國大眾散文獎,臨夏州首屆花兒文藝獎;散文詩在徵文比賽中獲得過一二三等獎等;新聞作品獲得甘肅省好新聞獎等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