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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從農村走出來的人,一到過年,總覺得回故鄉老家過年是一種朝聖般使命,無論身在哪裡,總是迷戀兒時小村子裡的那種溫馨的年味兒。

我的家鄉坐落在諸城市三里莊水庫的大壩下面,不遠處就是擁有山東丘陵地貌的小山。村子的南邊日夜流淌著故鄉的母親河——南河,雖然她已經失去了汛能載舟的豐腴和旱為草原的壯闊,但是在每一個故鄉遊子的心目中,她依然是聖地一般的存在。

三十多年前,就是在這裡,扎羊角辮的姐姐帶著鼻涕橫流的我,邊在冰面上邊滑冰邊掰著指頭數還有幾天過年,當計數的指頭伸得越來越少時,當奶奶的蒼老的聲音開始給我們立說年話的規矩時,我們小孩子就清晰地知道:年,終於要到來了。於是我與姐姐由開始的興奮,慢慢地變成了虔誠。

每當年關時,腦海中這電光石火般的一幕幕,總是耐不住料峭歲暮,窩在我心頭繚繞的思鄉雲煙裡。縈繞在我眼前的始終是三十年前跟著長輩們放鞭炮的雀躍,屋外,鞭炮陣陣,屋內暖意融融。

嚴格地說,家鄉的年,從臘月二十起,就慢慢地醞釀著。不知誰家頑皮的孩子在衚衕裡嬉戲,扔下三三兩兩的鞭炮,砰砰的響聲就此奏響了村裡過年的序曲:家家戶戶的煙囪整日的炊煙裊裊;自發的集市上,人頭漸漸地濃密起來,購買年貨的討價還價聲音此起彼伏;村裡家中,人們開始抽空打掃衛生;村委會,開始召集大夥義務打掃街道。昔日逼仄的街道,在鄉親們的清理下,也漸漸地寬闊起來。當村委會的大門上插上了彩旗的時候,預示鄉村已經做好了迎接新年的一切安排。

在我的家鄉,這樣緊張而歡快的備年氣氛一直會持續到年三十。年三十那天下午,無論大人小孩必須完成沐浴,準備祭祖儀式。祭祖期間,大街小巷裡飄蕩著各種各樣的香味,長長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宣佈著年的到來。在濰坊諸城,人們十分重視祭祖的活動,這是對先人的紀念,也是一種根的歸屬。因為我們知道,無論身在何處,家鄉永遠是我們的根,因為這裡的一方熱土之下,埋葬著我們世世代代的祖先。

除夕夜裡,鄉親們烹飪好一年中最昂貴的食材,全家人一起圍在桌旁,然後就是觥籌交錯,談論著一年的收成。我們聽聽父親的教誨、母親的嘮叨,感受一家人濃濃的親情。飯後,通常女人們邊做家務,邊笑吟吟地看著男人們侃大山,在這暖意融融的氛圍中,新年的鐘聲不疾不徐地準時敲響。

年初一一大早,當天色還是黑黢黢的時候,收拾得煥然一新的父母,開始帶著花蝴蝶一樣的小朋友去拜年。每到一家,大人們盤腿坐到炕上相互祝福,而小朋友是好動的,收集完壓歲錢後,他們三五一群,開始在院子裡快樂地穿梭、追逐。此時鄉村的粗茶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熱氣嫋嫋,淡淡茶香中談論著大千世界,品茶論事,茶濃而事淡。

在我們老家,往往十里八村的都有盤根錯節的親戚關係,感謝這種看似繁雜的關係,相比城市,它有效地拉長了鄉親們節日歡樂的時間。通常,當走完所有親戚時,往往這種濃濃的年味已經持續到了元宵節之後。

為了生計,我已在外奔波多年,曾因旅行踏過大江南北,也曾因出差走過異域他鄉,在繁華都市看過絢麗的霓虹燈閃爍,也欣賞過大自然的殊勝和鍾靈毓秀……然而對一箇中年人來說,他鄉的風景再美,也不及家鄉每一個充滿濃濃年味的角落。

家鄉的老宅大紅的對聯、古井沿兒上遒勁有力的福字,已成為遊子心口的一顆硃砂,讓家鄉的每一個角落都是最美的思念。

(攝影 曹新慶)

作者簡介:東門吹雪 ,80後,濰坊諸城人,現供職於東營市技師學院,從事春季高考教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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