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有些種子被深埋在了凍土之下,過了一千年的光陰之後仍舊可以開出美麗的鮮花。然而這粒種子終歸也只不過是逃過了一千年的光陰流轉而已,卻終不能改變他的生命必將會走向終結這一事實。不過,跨越千年的花朵,的確是一種相當有詩意的事物。甚至莫不如說,這花朵本身便是一首動人的詩。
一千年的光陰,帶走了許多愛恨情仇、許多希望同絕望、許多歡樂同哀傷,人們苦苦地追索,又掙扎著倒下,可掙扎著倒下的舊人身上又忽得站起一群新人,仍舊在苦苦地追索。人類的整體,有著整齊劃一而永不止息的腳步;人類的個體,卻最終也只能發出些許微弱短暫的足音,便必需要歸於那最終的止歇。
這的確是無可改變的自然的常理,可是我卻不甘心於此。但這卻也絕非是我貪心過甚,其實世界上古往今來向來便不乏不甘心於衰老同有限生命的人們。否則,又怎麼會有這許多修仙煉丹的方士,又怎麼會有這許多篤信死後靈魂永生的信仰呢?然而,是否有人靠煉氣吃丹而得以青春永駐我是不甚清楚;但是人死之後是否還會有永生的靈魂,這個關鍵的問題大概還是必需要去詢問那些已經死去的人。不過世間普遍的看法大體還是認為:衰老同死亡是一個不可逃避的事實,死亡即意味著永遠的消逝,而不存在任何再度蘇生與延續生命的方法同理由。
不過,看來事情在今天卻發生了轉機。雖然長生不老依舊是一種痴心妄想。可是至少我們可以用冷凍來延緩自己的死亡。
那麼,大限將至的我是否願意用冷凍來延續自己的生命呢?這可真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畢竟我的生命並不如那朵跨越千年的花朵那樣纖弱而美好。即便當真能夠將自己封凍千年之久,也缺乏審美的意義同價值可言。不過一覺醒來,發現世界的光陰已經在不覺間流轉了千年之久。這倒是頗有些爛柯之人的味道,雖說我並沒有進山砍樹,更沒有遇到那兩位對弈的老者。
這可真是一種頗具哲理性的復生。永不永生我們先略去不談,如果要是可以經歷這樣的一場睡眠同甦醒,那麼永生甚至也都可以被視為一個不太重要的問題。因為,這樣的復甦也許可以令我們明白:時間只不過是一種虛幻的感受,隨著我們不同的體悟而不斷改變著自己的形態。永恆可以包含在瞬息之中,
瞬息之間也未嘗不可能存在著永恆。 而倘若可以明瞭這一點,建立在光陰有限這一基礎之上的死亡甚至也不再算是一個問題了。畢竟假若可以瞭然,無限同瞬息也不過是人類的感覺同想象。那麼用永恆的眼光觀察自我,自我便是永在的;而用瞬息的眼光來審察世界,世界想必也會化為瞬息。這樣一來,我的左手便把握住了瞬息,而右手則擁有了永恆。而為了瞭然這瞬息同永恆之間的關係,我大概真的需要一場漫長復漫長的睡眠。
大限將至,你願意成為「冷凍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