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說,這個世紀沒有古典的愛情。人們說,這個世紀太浮躁,沒有心靈的思考。我經歷了一個類似愛情的“愛情”,美得無法記述,也結束得無法告別。它有如柏拉圖式的精神之戀,卻也似一種從未發生過的想象般的感覺。以致我把自己也給弄糊塗了,懷疑這究竟是真的存在過,發生著,還是一場夢?我同樣記述下一段特殊的心路歷程,那瑣碎的場景似乎真的是一種存在的日子,但思考卻無比辛苦,也思考得無比坦白。就像一次精神煉獄的洗禮,也有如透過靈魂視窗對一生珍藏的一次翻檢晾曬。我疑惑,這就是我的生活?是獨有的美麗,還是因不安分而受到的另類懲罰?
現實的與夢幻的交織著,平常的日子與精神的冀望扭結著,愛與追求混雜在生命中分不清邊界,也理不出哪一個屬於自己,哪一個是可以剝離開去的。生活好像把久遠的與身邊的一切串聯起來,我處在了哪個時空,自己也說不清,甚至我不知未來會怎樣。
那麼多個日日夜夜,我用筆一個字一個字地記錄著,儘量地讓它保持在原生的狀態,甚至濾掉了許多與自己心態不直接關聯的事物與場面,但是這也讓自己懷疑,究竟過程是否真切?我問自己,這難道是像我一樣的人們的日子嗎?
這一點我明白。所以我並沒有真的不食人間煙火,而只是把現實的與精神的分別對待。在現實中,你不覺得我客觀得多了嗎?我會容忍許多對自身來說或許永遠不可能的事,因為我希望自己能有一種冷靜而寬容的態度,讓事情有一個合理的走向。但做人也是有底線的,它是我將現實與精神溝通的一個神經交感點,我不能讓自己分裂成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怪物。對待珍貴的精神,我希望它是絕對自由的,我不能想象它在一種流行的“法度”中被囚禁,不希望折了它飛翔的翅膀,因為,我覺得它是尋夢的橋樑。所以,我一直以為,一個人若在行為上受到某些約束那是可以接受的,但要連精神也受到侷限和束縛,甚至扭曲,那怎麼忍受得了呢!對我來說,美好,即使達不到,也還是要當成一種追求吧。
但是,翻檢自己的日記,清晰的字跡好像說,這不是簡單的幻覺。可我又疑惑,記錄下的東西,就一定真實嗎?抑或還是一種類似精神病人囈語式的迷幻影像?
生命像一種飄忽不定的雲霧,聚聚散散,難於定格,難於把握。我似乎已習慣了這樣的一種際遇,覺得是因自己曾經得到過太多,所以上蒼要做一種調整,收回一些什麼,再製造一點磨難。因為它不能把所有的好都給一個人,否則別人又怎麼活呢?
所以,我不抱怨。
考驗一個接著一個。有些我似乎容易應付,比如面對世俗的生活以及人們在意的那種榮辱得失;而有些是我難以承受的……那麼,我活的意義在哪兒?我付出的一切是否有價值?我不知道生命孕育之初,我的基因密碼是否就編錯了程式?我感到一種迷失。
作為獨立的生命個體,我出生在我的那個年代,無法像今天的人們一樣正常地讀書,甚至再大談眩目的“身價”。我並不以為羞慚,哪代人沒有自己的無奈與苦難呢?不管是誰,他都只能是一個先存在而後消失的印痕,時代總會朝前走,歷史也總是會不斷演變的。那麼,生而為人,就不能虛無縹緲地存在著,在現實中總得做些有益的事情。然而,生命的本質是什麼?精神、情感、心靈難道可以也如現實一般現實嗎?我覺得這是兩個世界,需要有不同的觀念,需要有不同的滋養,一個形而下,一個形而上。對於形而下的現實,我們可以盡力,同時也可以超越;但對形而上的部分,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不是人有追求就一定可以如願以償。這常常造成人精神的鬱悶和痛苦。
可以承受現實,不是說現實就都那麼容易輕鬆面對。有誰能做到莊子般的真灑脫———妻死竟“鼓盆而歌”?恐怕那只是一種神喻的境界,是一種讓人面對泥淖而不至深陷的提醒。所以,我並不排斥自己因現實而苦惱的知覺,我知道那是我與現實的一種聯絡,是一種特定時空下,造就生命時磁場對“我”形成的侷限性控制的證明。我不能活得如神仙一般,我的心智還達不到那樣一種大智慧的層次,由此我就必須面對不斷而來的挫折、不公、惡意中傷等等撕扯、糾纏的心理體驗。朋友們以為我是瀟灑的,其實瀟灑只是我面對現實時最終做出的選擇,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個結果並非過程。站在現實與妄想之間的人,想都想得到,痛苦只有更多,心理只可能更難平復。
不過,我真的是因自己而欣慰。我付出了許多,而我沒有辜負給我生命的人在最初時就賦予我的那個生命意義。我努力了,也驗證了一種生命能承受的壓力和該擁有的堅強。我不再在乎這個社會該給我什麼或是剝奪什麼,我似乎悟到了一種超越現實的修為之道。我想,我該適時地調整自己的人生座標了。
2008.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