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奔跑,那天的歡笑,那天的陽光,那天的火焰,那天的味道,那天的清風,那天的笑靨,已經銘刻於心,長成心靈世界永遠溫馨而甜美的秀麗風光!
我常常這樣想,或許這就是一眼活潑潑的幸福泉,永遠噴湧不歇;那次野炊,和女兒,兩個人,為什麼竟那麼難忘呢?
臘月讓人欣喜:天漸暖了,春將來了,年已近了,假放的早了,這一切都讓人欣喜若狂!
我終於可以衝出三尺講臺那揚雪似地粉塵的包圍;終於能夠掙脫那每一節都要聲嘶力竭的四十五分鐘的責任;終於能夠和妻子女兒散步逛街團團圍定談笑電視機前。
我放假了,妻子卻沒有放假,也不會放假,工作不同;每當寒暑假,就會有一個事情來;這兩年以來,因為我的閒暇,要把孩子姥姥接來住一段;孩子姥姥因為腦血栓偏癱不能自理,妻子姊妹幾個輪流照顧,所以寒暑假我就有了這樣的責任;總認為,老人們都是家庭的功臣,立下過汗馬功勞,怎能不照顧呢?妻子是急性子,受不得人煩,往往一段就躁了,我常勸她。
正想著這些事,女兒突然又笑嘻嘻的出現在眼前,眼睛盯住我,大大的,睫毛長長的,眸子黝黑有神,澄澈得能讓人一眼看到心底,一本正經的央告我一定要安排野炊了,絕不能再推脫!
看著女兒,漂亮的髮卡把頭髮收拾得服服貼貼,翹起的羊角辮使她添了幾分調皮。個子快趕上她媽媽了,這才驀然想起女兒已經十二歲了。
野炊的願望早就有了,自從去年到現在提了不下十幾次了吧!我知道我今天再沒有搪塞的理由了! 為什麼會搪塞呢,一直搪塞到現在呢?也許是因為我自己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更不會想去做這樣的事,自然也沒做過,從小到大直到現在。原因的根源在我的父母嗎,我能怨他們嗎?
我深深地知道父母無論如何不可能帶我去野炊:四個兒子的衣食上學花費就嘔盡了他們所有的青春汗水和心血;他們對於玩樂怕是無心無閒亦無力吧!我還能苛求他們嗎?
晚飯後,妻子去值班了,我到西屋去伺候老人。女兒又趕過來,問我到底去不去什麼時候去怎麼去,我終於答應了她。她立刻歡呼起來,跳躍著,兩隻手高高舉起,各伸出兩指比成V字形狀,嘴裡更是迸出一連串的耶耶耶歡樂尖嘯!臉上漾滿了春風,吹開了笑靨如花。她說:“我要馬上去制定一個完美的迎春野炊計劃!”
一邊說著,早一溜煙地跑回了了她的書房。半個小時後興沖沖地把一張紙推給我,說計劃做好了。我給他找出脫漏之處,她立即新增上,又重做了一份。 對於一個剛滿10周的孩子來說,計劃堪稱完美:採購清單,餐具清單,佐料清單,啟程時間,具體過程,美好祝願 等等一應俱全。 她立即忙起來,騎車出去採購物品。在廚房清洗炊具,往塑膠袋裡裝各種要帶的物品,臉上漾著笑,口裡哼著歌!
我聽著天氣預報,選定了日子;又偷偷騎車選定了一個地點:大約離家六七里曠野中,一塊低凹而又平坦的地方,四壁直立如斧削,南面是一條很大的溝壑,自西向東蜿蜒荒草半人深,使人想起它昔日的萋萋,有一段溝坡上的枯草被野火焚燒後留下斑斑點點的如墨一般的痕跡。
臘月二十,立春的頭一天,十點多鐘,我們終於出發了,陽光很暖,風也格外的輕柔。東方大道兩旁的田野裡無數的塑膠袋在歡快地跳舞。我們停下來撿了一些引火用,或者使火更旺。
我馱著半鍋水,其它的她都載著。撿好塑膠袋,我們就舍大道,騎上幽僻小道,田間路狹窄不平,騎起來需要專注氣力車技。
一路向東,迎著暖風,歡聲笑語,其樂融融!當女兒聽說明天就是春天時,異常的興奮,高聲搶著說:“爸爸,我們今天的野炊意義重大,我們是為了迎接春天而舉行的,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記住這個春天的!”
有一些逆風,有一段距離,有一點吃力,有一份煦暖,女兒紅撲撲的顏面上發出了汗水的閃光。女兒一路上迫不及待的問了很多次:“爸爸,到了沒有,在哪兒,還有多遠?”女兒似乎對那個神秘的地方充滿了嚮往!
終於到了目的地,女兒驚訝極了:“爸爸,這條河怎麼沒水了,這兒怎麼有這麼大一個坑,是個盆地嗎?”我們把腳踏車放到溝壑邊,就來來往往忙忙碌碌的把瑣碎的東西運了好幾趟,我和女兒登高爬低,我出了一頭的汗,真想把羽絨服甩到一邊!
我用切菜刀砍了三根樹枝,搭成一個三腳架,把湯鍋懸掛在三腳架下,鍋下挖了一個燒火用的灶池。讓女兒抓起一把草試試風向,以此確定燒火的方向,要在上風頭。
女兒拔了一小堆枯草引火,放上幾個塑膠垃圾袋,我生起了火。四面都是棉花地,地裡農人落在地裡的棉柴還很多,不一會兒就撿了一堆。女兒把我趕到一邊,她要親自燒火,口裡直說好玩好玩。更讓人忍俊不禁的是,她一邊燒火一邊興奮地念念有詞地喃喃著:“火兒火兒你旺旺旺,鍋兒鍋兒你開開開,再加再加一把柴,火腿豬肉你跑到我肚裡來!”這是我在頭一天晚上編的燒火令。
鍋底的火藉著乾柴風勢果真燒得很旺,女兒更高興了。聽著她念燒火令,我的心兒也飛到青雲之上,那種輕鬆愜意幸福從來沒有過!我們把火鍋料﹑孜然料﹑胡椒粉﹑白菜﹑香菜﹑油菜﹑火腿﹑魚丸﹑豬肉片一股腦都放進鍋裡,可能有點重,三腳架一碰就有點咯咯吱吱。出發兩個小時後,鍋終於沸騰了,水幸福地唱著歌唱著歌!
一瞬間,四溢的芳香和著那嫋嫋的炊煙冉冉升騰,沁人心脾。女兒更興奮了,嘴裡嚼著可比克,小手早麻利的把碗筷勺子等餐具都擺放停當,還一個勁的問:“爸爸爸爸,熟了沒有?”女兒再也等不及了急著說:“爸爸,我要先吃火腿!”她就急不可待地嚐起來。
時間飛逝,開飯時已經是午後一點多鐘了。我盛好碗,宣佈開始吃飯。女兒突然放下剛端起的碗,跟我要手機說要打電話。她不無遺憾的說:“下次讓我媽也來吧!”我使勁點點頭。在電話裡女兒滔滔不絕的說著這次野炊帶給她的快樂和收穫,最後說:“媽媽媽媽,下次我要領找我的同學來一次野炊,我知道怎麼做了!我一會給你和我姥姥帶點回去呀!”聽出妻子又是讚美又是羨慕還有遺憾!
陽光更暖了,汗珠兒又來了,轆轆的飢腸也安了。看風從鍋下紅紅的灰燼裡把煙吹成各種各樣的形狀,看女兒狼吞虎嚥吃過三小碗菜和肉,看女兒那春風吹紅的面龐。她卻還說餓,卻不似昔日餐桌上最後吃完又吃的最少的挑食的她。我又把泡麵投到鍋裡,鍋底的火苗又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這一刻的生活充滿了詩意之美,心兒在這一刻只有陶醉,這一刻的生活似夢更似童年!誰能阻止她不漫向永遠!
三十六歲,我的童年在女兒的童年裡復活;三十六年後,我把父母想給而無法給我的歡樂傳遞給他們的孫女;三十六歲,我和我的女兒一起創造了人生的炫彩童年!
在童年的華彩樂章裡我們滿載而歸,收穫了永恆的美好回憶! 朝花夕拾的快樂也許就在於此吧!花,豔麗的花,花就是果實的花,只綻放在最美的童年!
這絕不會是最後一次野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