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與虛無
人生的很多事情,都需要我們自己拿出勇氣,邁出第一步,並且用一種持續的莽勁兒不斷向前。
但是,到了某些路口或懸崖,你會發現任何的勇氣都不再起作用,人只有在感到害怕的時候才可能勇敢,而此刻擺在你面前的,是茫茫然的未知,一片空白,死死的壓著你,掐住喉頭。
在這些東西面前,你並不害怕,而是焦慮,無力,沒地方使勁兒,它可能是有關升學和考研,職業規劃或者創業,也可能是有關情感糾葛,中年危機;而對於思考者而言,它往往是對理智和人性本身的巨大疑惑。
此刻,人所需要的,就是一種信仰情緒,信一種宗教,或者一種觀念,總之,你願意無條件地接受某種指引,並且按照這個規則行事。
對抗未知,只有一種方法,那就是強加一個已知,由於你不能獲得任何資訊,無法進行任何自我說服,只有靠絕對服從一個標準,讓自己振作起來。
此刻,標準本身的合理性已經不再重要,有一個標準就夠了,你的目的不是要向上追求攀登,而是要防止自己往下掉,只要能逃出去,有什麼就抓什麼。
奧古斯丁所說的“正是因為荒誕我才相信”,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不需要論證和理性的支撐,啥證據都沒有還要相信的,才叫信仰;而有理有據的東西,不是信仰不信仰的問題,而是承認不承認的問題。
理念由此,信仰也會面臨兩大詰難,一是被嘲以荒誕,二是被批為虛偽,諸如對聖經進行文獻學解構,發現其前後矛盾,拎出歷史上荒淫的信教人物,清點整個國家和社會中信教人群的偽善,摧枯拉朽,信仰便轟然倒塌。
沒錯,當信仰作為一種社會現實,它的確會表現出很多不合理和荒誕的地方,但我們對信仰本身的看法,不應該因此受到影響。
這個問題,就像基督教和基督教會一樣,很多人舉出教會的各種惡行,藉以批判基督教本身,也是犯了相同的思維謬誤:基督教會是社會組織,基督教是一種理念,不能直接劃等號,敗壞的東西,是人,而不是這種理念本身。
所以,信仰對於個人,仍然具有重要的價值,但大部分人對這一套是不買賬的,認為毫無必要,胡說八道。
初次接觸心理分析的人,也多半會有這樣的感想,來不來就要“解夢”,動不動就回憶童年,並從其中找現在的情緒問題的原因,並附以“變相自戀”、“轉移責任”、“自殘以求尋求同情”等解釋——妥妥一門“變態心理學”。
而對於部分有嚴重的心理創傷的人來說,這卻是一味進行自我重構,尋求自我救贖的良藥,面對旁人說這一切“胡說八道”的質疑,他們往往會投以羨慕:“那你真的很幸運,你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
新生是的,信仰,也是同樣的東西,它並不是一種論證,不是一種真理,不是一門科學,它不需要說服任何人,它不需要廣大的受眾,它什麼都不需要,從來都是人們需要它,然後主動找到它,臣服於它。
人生走到一片迷霧之中,無法運用理智,只有依靠停止使用理智,拋下報廢的汽車,靠著雙腳和一腔熱血走出一條路。
是的,在某種程度上,這種人已經不再是大多數以為的理性的人,在他們眼裡,這些人不過是依靠某種信仰苟活而已。
所以,信仰之躍,往往也是最後一躍,捨身求得一片安寧,由此繼續奮鬥下去,不管是堅信自己一定能成,埋頭苦幹,還是將人的終極追求寄託給上帝,都是理智本身的“自殺”。
可惜的是,嘲諷者沒有看到,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縱身一躍的自殺,收穫的,可是一個全新的新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