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的狀態

話說妄想

妄想，虛妄的思想。我將紛繁連綿的不自覺的雜念和毫無意義的自覺的胡思亂想統稱為妄想，如此說來，妄想就是每個人大腦思維的慣常狀態，我們的妄想時刻都在發生，尤其是在我們無所事事的時候，休閒的時候，妄想最容易佔據我們的大腦。妄想毫無意義，既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妄想無助於事實的改變，我們一生中相當多的時間和精力都消耗在妄想之中。妄想非常頑固，辛格在小說《盧布林的魔術師》結尾寫主人公雅夏的妄想:”他（雅夏）只要一時忘己，種種胡思亂想，白日夢和可憎的慾念就會縈繞著他，揮之不去，他不厭其煩地奮力驅趕這些胡思亂想，可它們就像攆不走的蒼蠅，還會再飛回來。“妄想之所以如此頑固，自覺的妄想滿足了我們現實生活中實現不了的願望，妄想填補了我們精神的空白之處，引領我們進入舒適地帶，妄想的欺騙性一目瞭然，妄想是理想的精神和物質生活的虛擬通道，我們不是不能戰勝妄想，我們只是不願放棄妄想。那些不自覺的妄想，和人的大腦思維規律有關，人不可能總是自覺主動地思想，那會累壞人的大腦，人大部分思維是不自覺的，是信馬由韁的，如果說自覺的妄想是意識的，那麼不自覺的妄想就是潛意識的，如果說意識是海面上的冰山一角，更龐大的潛意識則深藏海面以下，當然這是弗洛依德的說法，妄想的不自覺性決定了妄想的頑固性，這也證明弗洛伊德的正確——我們根本就不是我們思想的主人，有時我們不管怎樣矯正引領，它就是不跟我們一起走。

千磨萬擊還堅勁

任爾東西南北風

——鄭板橋

重度的難以自拔的妄想是思維的變態，是精神疾病的表現。說一個笑話，有一個精神病人總以為自己是一隻老鼠，在醫生的治療下終於康復了，出院那天醫生把他送到大門口，突然迎面跑來一隻貓，他一見到貓就大驚失色，醫生就問他：“你已經不是老鼠了，怎麼還怕貓？”他說：“我知道自己不是老鼠了，可是貓知道嗎？”這個人的妄想就超出了正常人的範圍，已經構成思維障礙，已經病的不輕，當然這只是少部分人的妄想，絕大部分人的妄想雖不是精神疾病，卻也沒有任何益處。叔本華提到過需要控制的妄想，包括那些不幸的事情，我們曾經遭遇過的不公或傷害，我們所蒙受的損失，我們所經歷過的侮辱，輕視和困境，我以為還有另外一些負面的情緒，比如恐懼，擔憂，懊悔，嫉妒等心理，比如不勞而獲的思想，比如淫思穢想，比如不滿現實環境，總在幻想理想中的生活，比如經常陷在回憶之中。某一天，我躺在床上——

我想起童年在故鄉的山上，我在棗樹上摘棗，看老鷹在山谷裡盤旋。掀起一塊石頭來，可能就有幾隻蠍子，翹著尾巴瞪視著我，或者爬動著，往它們身上吹一口氣，它們就一動不動任憑你去抓，但可千萬不能直接用手去抓，一定要用鑷子，不然它們會用尾鉤蟄你，如果你不小心被它們蟄了，不疼死你才怪呢。可蠍子為什麼怕涼風？我就不怕，風正從窗外吹進來，我感到無比的涼爽舒適，我多麼喜歡夏天，雨聲激活了我的哀愁，一滴水溶於另一滴水。花壇裡的樹，樹上結著一串串像長豆角一樣的籽實，那是一種什麼樹？前幾今天我在網上買了幾本書，便宜得很呢，以前不少錢白送實體書店了，真是愛書人買書人的福分啊······還有人居然為實體書店的倒閉關門挽救吶喊，一點不為窮酸的讀書人著想，都倒閉算了值得慶賀的事情喊啥呀，網購網購，不出門淘遍天下。又一陣涼風吹進來，在山上躺著也是這麼舒服，山上泉水真多啊，清涼可口，哪像現在上山還得帶一瓶礦泉水。螞蟻順著大腿爬上來癢癢的螞蟻揪掉它的腦袋它也能爬真是罪過小孩子網開一面······螞蟻啊下輩子我是螞蟻你是人咱倆輪換你揪我的腦袋我不怪你你是人你比我高尚我不是人我卑微我屈居下面我容易滿足我一閃即逝·······巴掌大的石頭片子，上面怎麼還有魚形？多年以後我終於明白我才知道那就叫魚化石是化石販子眼裡的黃金是寧可蹲監獄也值得拼死一搏的東西，那上面的某一條魚，如果有上帝那麼上帝還記得那條魚活著時的狀態嗎，上帝還記得那魚變成石頭時的情景嗎，那火山噴發時是壯觀還是悲慘呢？轎車的喇叭聲，響幾下也就行了怎麼還沒完沒了不知道這裡是小區呀，可能又是那個沒教養的漂亮的傲慢的女人開的車，要是她也就可以原諒了，長得好又有錢又沒文化，錢就是一切錢越來越有用錢就是她爹錢就是她媽文化有他媽什麼用。四聲杜鵑飛過去了，也不知道遷徙到哪裡去了，我和我妻子都喜歡聽它的叫聲，可惜每年只有六月份它才飛過此地，我模仿它的叫聲，已經到了惟妙惟肖的程度，我叫了幾聲，我妻子就興奮地跑到客廳裡來了，她說那鳥兒又飛過來了，我就笑了，我說你不知那叫候鳥啊定時遷徙，一年就來一次，剛才是我學著叫的，我發誓一定叫你一年四季都能聽到四聲杜鵑那美妙的叫聲······又是一陣涼風那一年真熱啊在河裡游泳小魚往肚皮上撞一個猛子紮下去水又渾又黃河岸兩旁蟲聲唧唧大人來找我們了我們抱起衣服跑進苞米地········不知不覺間，半個多小時過去了，也就是說我已經妄想了半個多小時，我仔細地自覺地梳理那天的妄想，既有童年往事的自覺回憶，又有現實當下不自覺的紛紜雜念，彼此不相連屬毫無牽繫，我這隻妄想的風箏，被思維的慣性牽引著託舉著漫無邊際地飛翔著。

我從一個跳板向另一個跳板走去

——狄金森

妄想的念頭一個接著一個生生不已，我們的妄想是我們的習慣，是我們思維的本來面目，我們妄想時，我們的心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一樣，居無定所到處飄蕩。妄想雖然頑固，卻也可以努力減少它出場的機會，妄想即便是野馬，不受韁繩的束縛，也可以在路上設一絆馬樁，蒙田說如果不讓思想集中在某一事物上，不加指引無所約束，就會漫無目的地迷失在幻象的曠野中。阿蘭說一個人無所事事時想象力特別活躍，如果我們總在追求，逼近某一切實的目標，我們就不會把精力消耗在無謂的想象上，蒙田和阿蘭解決妄想的辦法都是“找點事幹”，需要引領自己的靈魂。人要丟掉自己的妄想還要憑自覺，據說錢鍾書先生就從不妄想，總是在實際的工作之中。佛經上說，我們滅不掉慾望，我們放不下生死，我們得不到自由，皆因妄想，是妄想障礙了我們成佛的路徑，我們一生都被妄想所牽繫，佛經上妄想的疆域無邊無際，幾乎囊括了人所有的思想。

坐禪

無一眾生，而不具有如來智慧，

但以妄想顛倒，而不證得。

——《華嚴經》

佛家用坐禪的方式對治妄想，繫心一處，要點是靜；世俗之人可以用行動對治妄想，關鍵在動，在找有益的事情來做，對準某一實際的目標。成佛我們就不妄想了，減少甚至抹去那些無益的妄想，我們完全可以努力一下，妄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