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為我們安靜下來,風不再張揚,樹枝不再吻出聲音,兩隻麻雀咽回情話,一簇簇潔白的雪花也配合著輕歌曼舞,生怕驚擾到我們。
你靠在我肩頭,用長髮撩撥我的臉頰,癢癢的,雪花像翩躚的粉蝶,閃耀著晶瑩剔透的“翅膀”,把發光的絮片撒在你身上,撒在遠處的山上以及乾涸的麥田裡。還有一些極通人性,刻意爬上你睫毛,讓你更嫵媚動人一些,我看見你眼睛忽閃著,是希望還憧憬,是憂傷還是落寞,像個迷讓我捉摸不定。
我一手摟著你的腰,一手指著跳舞的花朵說:“看,這些誤入塵世間的小精靈,一定是被你的純潔、被你的美麗勾引來的,落在你睫毛上不願意走了。”你淺淺地笑著,沒有一點辯解的意思。
你的前生一定是雪吧,不然怎麼會有雪般的肌膚,雪般的靈動,雪般的清爽,雪般的柔美,不,不是雪,雪的生命太短暫了,你前生一定是位仙子,為人間種雪的仙子,帶著你的愛情,在茫茫人海沒有尋到我的蹤跡,今生繼續遊離,我們終於遇見了,在這個雪季,在這個充滿夢幻的時節。一朵朵拋著媚眼、載歌載舞妖嬈的雪花,在我們面前像是發揮才藝,又像是助威、加油,它們是懷揣美好願望而來的,想為恨嫁的姑娘披上婚紗,給待娶的小夥子打上領結,更想替我們彼此說一句“我愛你”。可是,我們只是心事重重地坐著,聽不進去雪花的安排和心意。
就這樣坐著,從天明到天黑,從天黑到天明,就這樣為雪陶醉,為雪憂傷,為雪祝福,卻沒有注意到它們焦急的表情,今夜它們想充當一次紅娘,想搓合一段比翼雙飛的愛情佳話。
這些我們明明知道的,卻誰也不點破。雪兒們用力地煽情,用力地讓我們捱得更緊,時間一分一秒飛逝。它們多麼不忍心劃破黎明,多麼不忍心推出太陽,因為,天一亮,你就要走了,回到南方一個古老的小鎮,一個不會下雪的地方,這麼紛紛揚揚的雪,這麼情意綿綿的雪,這麼善解人意的雪你再也看不到了,還有我,一個為你而生的少年,一個你尋遍了前生和今世的少年,我們將相隔千里,再聚首可能遙遙無期。
天漸漸亮了,你眼裡的依依不捨,你眼裡的萬種柔情都那麼清楚,我多想緊緊把你抱在懷裡,一輩子不鬆開,可是,我鼓不起這樣的勇氣,因為我貧窮,因為我懦弱,因為我無能為力,除了寫寫痛徹心扉的詩句,除了畫畫這個世界的蒼涼與無奈,我還能幹什麼呢?縱使一腔熱血、滿身抱負又如何安放呢?終究換不來白花花的銀子。換不來雍容華貴的生活,換不來瀟灑安逸的日子。我無法接受你因跟我在一起而變得操勞,變得怨恨,變得粗糙,變得潦倒,變得不堪的模樣,我會一生負罪。
不遠處,一位早起的爺爺繫著紅圍巾,戴著黑禮帽,一板一眼地掃雪,每一下都很認真,掃完了一大片,一鍁一鍁堆出兩座氣派的雪人,一個繫上紅圍巾,一個戴上黑禮帽,胸前都別上一朵粉玫瑰,向它們微笑,向它們喃喃自語,彷彿一段衰老的愛情在雪人身上起死回生。我想這一定是位獨居的老人,渴望陪伴,渴望愛情,渴望浪漫,就像現在的我們,跟時間搶奪每一分每一秒,把對方的目光牢牢刻進生命裡,讓我再看你一眼,稍縱即逝的一眼,我知道這一眼之後便種下我浩浩蕩蕩的思念,渺渺茫茫的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