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無法知道
自己曾經有過這樣一個朋友
它在你只會哭或者笑的童年來過
就像牽引雙目失明的鄰居
經常咧嘴露一顆牙或者擠眉弄眼
如只貓追著尾巴原地打轉
伸伸舌頭舔舐你伸向世界的手
溼潤的接觸是除卻父愛和母愛的另一種溫柔
當月光深情撒下塊塊陰影中的網
它作為唯一的不寐者守護在熟睡的你身旁
在隆起的長夜裡最接近月亮的長夜裡
它是一隻比月亮更孤獨的狼
此起彼伏的叫聲隨巨大的陰影一路向西
叫聲狂奔像夸父追隨那太陽的腳印
帶著最原始最純淨的嬰兒對母親的忠誠而熄滅於輪迴的東方
太陽的光輝照耀它周身的疲憊和抖擻散落的亂毛
它隨我們的祖先戰勝矇昧開闢良田和心中的良田
還揹負罵名
就像我們拿尖刀刺向最疼愛我們的人
它是
有緣人用前世的修煉化作只向你乞討的今世情緣
搖擺的尾巴像借來的拂塵
有一天歸還自然歸還清淨也歸還你給它的恩情
狗作為另一種我們的存在
就像我淡淡地說它是朋友
你也別怪我沒用禽飛獸走的成語
我曾被這樣一朵尾巴拂亂過傷感的心
如果我們角色互換
我該已葬身春天的荒岡
在一棵古槐樹下開滿白花
就像一個無情的鐵籠
關押著我和我生離死別的影子
那是我比照過倫琴射線更透明的內心
被一輛從戰火中開出的機動三輪車載離我的面前
從鐘口到隆華店這段公路停下來
鐵籠停下來
一切都不在車上
兩旁的風景模糊不清
那一刻我忘記很多
像倒敘一個故事綿延從荒岡而來的歲月
它臥於鐵籠
耳朵貼向後方趴在籠中
皮開肉綻的腿枕在嘴下
以骨頭之名作最後的安慰
彷彿咬一口就能回到最快樂的從前
那是春夜月光下的孩子掙扎在風裡的童年
死就在今天,別無選擇吧
還能選擇愛上屠殺自己的醉酒的屠夫
它看著我就像我看著它
痛苦走丟就走丟吧
閃著微笑之光的眼睛似乎清醒地證明
這是無比幸福的溫順表情
它的額頭或是期待誰的一次撫摸
任由他心唱一聲阿彌陀佛
就像穿橘色外套裝扮公路的清潔工
掃走塵世的落寞
迎春雖沒有開放我的雙眼卻堆滿黃花
堆滿這空無的感想
終於擦肩而過的
是淡看生死的從容還是給我一眼多情
臨終的目光換我難忘的念想
我唯有繼續向前而它卻坎坷向西
一切都成為無情的鐵籠的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