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冬至，白晝一天天拉長，夕照的太陽不著急掉下去，餘暉打在廚房的窗子上，明晃晃，隔了玻璃也有一種暖，滲透進來。

隔了玻璃也有一種暖，滲透進來。

我和我媽一起在廚房裡包餃子，揉麵拌餡兒擀餃子皮兒，手裡忙乎著嘴裡也不閒著。隨便嘮家常，也成了我積累寫文字素材的一種方式。當然，是我想寫的素材。

無意間我們聊到秀娥大姐，我有二三十年沒見過她了。媽說現在秀娥大姐可享福了，閨女青青能幹，嫁得也不錯，頭幾年就給她爸媽買了貂兒穿，人家兩口子出來，都穿著貂毛大衣，走在太陽地兒直放光澤。

稱呼秀娥大姐，是隨我媽孃家那邊輩分叫。年輕時候的她一米六五的個兒，雖不是花容月貌，但有一種英氣的利索。說話痛快直接，見人都是笑呵呵的。

淳樸的農村姑娘，帶著一種英氣。

這是我六七歲時對她的印象，那時候她已經出嫁，但不合她心意。還是孩子的我從大人的談話中逐漸拼湊出原委。原來她是為哥哥換親，嫁給了那位個頭兒不高，身材瘦削的丈夫。

換親就是這一家的哥哥娶了那一家的姑娘，會把自己的妹妹或姐姐許配給對方家的哥哥或弟弟。這樣兩家的兒子都娶上了媳婦兒。這種情節，近些年也出現在農村電視劇中，那不僅僅是藝術，更是現實生活中一些可憐兒人的一生。

我不否定，也有換親兩對兒新人都情投意合的幸運兒，但畢竟是少數。秀娥大姐就是不幸人中的一個。她的哥哥娶了一位合心意的新娘，而她委曲求全嫁給了一位將來也不一定會愛上的丈夫。至少從我這個小孩子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她不幸福，尤其是心裡不幸福。

蒲公英，拗不過風的執著。

時間久遠，她當初出嫁時是否反抗，我沒有印象，或者那時候我太小不得而知。貧窮的農村換親也似乎合乎情理，畢竟有相當一部分人家娶不起媳婦兒，那時候一家生六七個孩子，確實為難。

我只知道他們婚後好幾年也沒有孩子，據說是秀娥大姐吃了什麼藥，不能生小孩子。後來，他家突然有了一個漂亮的小嬰兒，還是小姑娘。我喜歡小孩子，經常跟我媽過去看，胖乎乎粉嘟嘟的臉蛋兒白白淨淨，還有一雙烏黑烏黑的大眼睛，我想她長大肯定很漂亮。秀娥大姐也笑得多了，帶大一個小生命，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就是秀娥姐的女兒青青。

孩子的天真，感染了大人們曾被忘卻的簡單幸福。

印象裡，秀娥大姐很少和她家男人成雙入對兒地出出進進，有一種疏離感存在在他們之間。隨著孩子的長大，上學，他們也為了生活奔波忙碌。他們居然就這樣梳理著日子，一年一年走過了很多時光和四季。

我們搬家即將離開老院兒時，他們也搬家了。後來在別人的談話裡我斷斷續續得到秀娥大姐的訊息。她上班了，騎著腳踏車，後來應該換成了電動車吧。她依舊乾脆利落，笑聲爽朗。

一年一年，走過了很多時光和四季。

我小時候曾在心裡為她祈禱，離開他吧，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千萬不能妥協，安於這樣被安排的命運。

如今我已長大，經歷了生活的磨礪，也明白了些許道理:生活並不是遂人願的，有些委屈和束縛，明明知道心會痛，但卻不能掙脫，這就是責任。

有好幾輩人的愛情和婚姻，無非就是日久生情或磨合成了親情，所以理所當然 遇一個人，就是一輩子。

當年秀娥大姐的婆婆近一米七的大個子姑娘，生生硬綁著嫁給了後來成為秀娥姐公公的出了名的小個子男人。那時候只有到結婚那一天，兩位新人才見面，而且這個傳統也延續了幾個世紀。讓我們這代人想想都恐怖。

生活本身就是，一邊回憶，一邊繼續。

不管怎樣，如今青青都已經結婚嫁人，小日子很紅火，秀娥大姐也該幸福了！幸福有好多種，也有很多層次。如果在某一方面有缺憾，肯定從其他方面補足。

上帝在為你關上一扇門的時候，肯定也會為你開啟一扇窗。

我只願:我生命中走過的人啊，終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生活本身就是，一邊回憶，一邊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