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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是個很神秘的事情。史鐵生說:上帝將生死之外的東西都向我們隱藏,只留中間一截向我們展示。生死之間,是我們能行走的距離。

北京的冬,格外的蕭條,嚴寒裹挾著肅殺,讓生命對這世界敬畏,在這樣凜冽的冬天裡,收到他去世的訊息,仿若欺上來的層雲,遮掩光影,整個世界都陷入沉寂,只剩空氣中的水汽凝聚,在眼中氤氳的聲音。死亡的訊息,就像這個冬天的冷,無法拒絕,難以接受,是你如何努力,都隔絕不掉的冷酷。沒有風,沒有雨雪,也沒有光,只剩黑暗和沉寂的孤絕之地。在這孤絕中用如刀的寒風,挑開你的每一個毛孔,玩味著你的苦楚和恐懼。

我與他亦師亦兄亦友,同村、同班,一起懵懂了二十餘載。他黝黑的面板,粗黑的頭髮,微胖的身材,都凸顯著敦實可靠的性格。他是我最好的玩伴,也是我們都喜歡與之親近的班長,他長我四歲,在我還只會哭鼻子的時候,他已然是個有自己精神世界的大哥哥。他會在意臉上去而復返的痘痘和漸盛的鬍鬚,也會帶著隨身聽帶我聽從未聽過的情歌,我們會在午休的時光裡,躺在麥田仰望天空哼哼唱唱、寫寫畫畫,也會在我們步行回家時說心裡話。其實,他一直都不善於表達,卻總是個樂於付出的人,我在他二八大槓的後座上迎過風,沐過雨,擁躉過他厚實的肩膀,也在掉鏈子或者沒氣時,和他奮力的推行。那時的我,敏感而自卑,貧窮且怯懦,在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年代裡,也有份來自於哥哥的溫暖。我們就這樣跌跌撞撞,踏過青蔥的麥田,遊過夏日的河床,看過秋天的夜晚,也踩過冬雪裡的泥巴。就這樣一天天長大,然後自顧開始了各自的路,但是,他那裡是我每次回家都必去的地方。我和他有聊不完的話,他很多時候訥訥的聽,我們聊各自的生活,各自的成長,從求學到畢業,從畢業到工作,從工作到家庭.....,在我意識裡,我們是可以這樣一直聊到墳墓。然而,這樣的溫暖的畫面,卻成了我憑弔他的影像,他就在這樣的淒冷的冬天裡,悄然而去。月圓殘缺時,依稀故人來。

可能你不愛這世界了,因為太苦太累,生來就承受了太多東西;在這樣的世界裡,為了生活,櫛風沐雨,風雨兼程;在這個平凡的世界裡,踽踽獨行,期盼太多,得到太少;你是不愛這個世界了,因為你沒有訣別,也沒有關於離開的隻言片語,就這樣往生;你肯定是不愛這個世界了,因為這世界無法讓你安寧,你不願被人打擾;人生無常,這個世界有恩賜,也有殘酷。生命的畫筆,可以任你在生活的白布上揮灑和肆虐,但你無法選擇怎樣結束。命運似乎在和每個人都開著同樣的玩笑,它戲謔你的狼狽或驕傲,放縱著你的任性和不羈,你恪忠守己也好,狡詐慳吝也罷,於它而言都是一場遊戲。我們哭或笑,生或死,都揉捏在這樣的命運裡,你努力的活著,小心翼翼,殫精竭慮,正是要開始新生活的時候,便在命運的戲謔裡折戟。但有神明在人間,何來苦命薄似蟬?生死茫茫,是命運疲倦的人間悲劇,一別永訣。

緬懷是件很艱難的事情,在記憶裡打撈以往的畫面,像是被時光褪色的老照片,依稀有著的樣子,再無生氣,那稀薄的記憶勾勒出的音容笑貌,會在時光的殘影裡遙遠而陌生。眼前的光影,讓我們不執著於黑暗,光影裡濃稠的色彩,令人迷亂,那些昨日的哀傷,都被覆蓋和掩埋。就像你無法拒絕黑暗一樣,無法拒絕光明。於是,很多人很多事,這一朝一夕一明一滅一呼一吸間,漸行漸遠,觸不可及。

死亡對於很多人來說,都那麼輕描淡寫,像草木枯榮,像孤獨的遊雲,像走丟的玩具,像隨意踢開的石子一樣,消失在你的生命裡,或許你曾為它著迷,但也終將將之忘記。人的腳步,都在走自己的路,那些走丟的都會湮沒在時光裡,掩去行跡,可行至最後我們依然兩手空空,誰能生而無憾,死而無怨呢?很多時候,我們不談生死,甚至避諱生死,死亡對我們來說都是諱莫如深的東西,然而它卻是每個人都終將面對的。或許是因為我們都害怕死亡,亦或是我們都不懂死亡,活著的人都忙於安身立命,至死不休。我們忙於奔波,很少停下來思考,這世界與我們息息相關的事,都是常態,像雲像風,像呼吸一樣,卻在我們心門之外,失去的時候總是追悔莫及。日子向前,背影向後,這樣的訊息,像湖面蕩起的漣漪,終被時光撫平,大悲大喜,無悲無喜。好像一切都那麼自然,像呼吸一樣,我們也在這自然中老去,或許有天會再相會吧。

北京的冬天很冷,我在這個冬天裡,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沒有告別,沒有寒暄,他好像並沒有走,也像從未來過;這個冬天是我所經歷過的眾多冬天的一個,他在這個的冬天裡,永遠沉寂;我不怕冬天,卻害怕冬天裡的訊息。我們都有過渴望和遺憾,但我們還都在平凡的活著,也只能在這樣平凡的世界裡,餘生安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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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 人都在儘量的避免出錯,贖過甚至推錯,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