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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回鄉的汽車,看到曾經熟悉的環境,心裡很是激動。當汽車路過表哥家的一瞬,忽然勾起我一段往事。

我上初中的學校距離表哥家很近,大約步行15分鐘的路程。那時候,學校交燒柴,我就去表哥家的柴垛扛,勞動需要的工具,我也去借。

表哥有兩個男孩兒,老大小燕,性格內向,膽小老實。老二小明活潑好動。他倆上小學路過我的學校,有時給我帶幾個煮雞蛋,那是當時農村最好的禮物。

我去他家害怕那隻看門狗,每次去大狗“汪汪”兩聲,小明總是第一個跑出來,朝狗喊:“不叫!”然後抱住大狗的頭,小手比劃讓我快過去。小明帶我去他家門前的大河玩,那是由幾條支流匯聚的寬闊河面。他喜歡在漩渦處打水漂,河水濺起一串水花,擊碎了白雲在水中的夢幻。

閃閃的紅星 劇照

小明長得像《閃閃的紅星》飾演潘冬子的小演員。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他是個小機靈鬼,啥事都瞞不過他的眼睛。我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他都能心領神會,一點兒也不像那個年齡段的孩子。

春意瀰漫了山坡,繁花綻枝頭,蜂蝶繞花間。他帶我去後山掏鳥蛋。淘氣的小手一會兒揪一把榆樹錢塞到嘴裡,一會兒搖晃桃樹,迷人的花瓣風中醉舞,花蕊向他顫巍巍地點頭。等我到達梨樹下,他像個猴子已爬上半截樹。兩手靈活地攀住樹杈,腳丫相對裹住樹幹,像青蛙跳躍式移動著手腳,很快就觸到了喜鵲巢。驚得喜鵲飛到旁邊,上竄下跳“喳喳”地亂叫。他晃動著樹梢,鵲巢完好無損,只是梨花像雪片,輕靈飄散翻飛。我喊他:“窩裡留幾個蛋。”他“嗖嗖”地滑到地面,我笑他落得滿頭梨花,手腳剮蹭出多處傷口,他卻撐開衣兜很得意地笑了。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半年後小明得了重病,耳朵後長了個包,開始家人沒在意,後來包越長越大,頭疼得厲害,父母帶他到當地醫院沒看出是啥病,後來去省城醫院確診為腦瘤。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醫療條件十分匱乏和落後,家裡條件很有限,住院幾個月病情不見好轉,表哥帶小明回家保守治療。

我最後一次去看他。他聽說我來了,打起精神從炕上爬了起來,耳後凸墜像菜花狀的大腫瘤,嘀嗒嘀嗒往下滲水,小明瘦得好像眼珠子掉進水井裡了。他踉踉蹌蹌地扶著牆,挪到雞窩旁,撿起兩個雞蛋,對他媽說:“這兩個雞蛋煮給三姑帶學校吃,她學校伙食不好,今天你給三姑做點兒好吃的。”我聽後心揪得像針扎得一樣疼。他媽說:“這孩子幾天都沒起來了。”我們的眼裡都噙滿了淚花。

那天晚上,窗臺上即將燃盡的蠟燭,搖曳螢火蟲一樣微弱的燭光,映得小明的臉更顯灰暗。他想從枕頭旁的書包裡掏出書本,可是,他的手抖得實在無力。虛弱地告訴我說:“我想快點兒好,不然落下太多的課程,我的數學課代表就當不成了……”我鼓勵他說:“你一定會好的,同學們都等著你。”他想側過臉,但是,他嘗試幾次都力不從心,小聲對我說:“三姑,我想把最後學的課文背給你聽聽可以嗎?”我說:“今天你太累了,明天再背吧。”他像星星一樣眨眨疲勞的眼睛。

我帶著熱乎乎的兩個雞蛋去上學,一直不忍心吃,想讓雞蛋一直陪在我身邊,直到兩個雞蛋放壞了。一個月後,小明走了,帶著他沒學完的課本,還有他眷戀的一切。

“終點站大西岔站到了!”聽到廣播的聲音,我才意識到該下車了。

回鄉那晚,我夢見小明,開著一輛紅色汽車,賓士在他家門前通往縣城的道路上。

202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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