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數 2954 · 閱讀 22021-02-03 21:41
01
今日立春，今天我生日。
人常說：“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誠然，嬌豔欲滴的花兒雖然抗衡不了嚴冬，但待到春暖花開，定能重新綻放。而人的一生卻只有單行，沒有再來。
雖說年年今日，但日曆上的年份已非昨歲，掰著指頭數著日子，不知不覺就到中年，回頭再看，青蔥歲月、似水流年，已恍在夢中。
小時候
02
記憶中的童年，我人生的春季，整日在落後閉塞的山村裡撒野，夏摘野花冬溜冰，春踢毽子秋爬樹，除了瘋玩就是瘋跑。
記憶深處僅有的一絲美好，便是早晨睡眼朦朧中，被院子裡站在枝頭的麻雀、喜鵲等各類鳥兒嘰嘰喳喳地叫醒，一邊惱恨打擾了美夢，一邊不情願地慢騰騰起床，因為母親也在憤怒地吼著，讓起床吃飯。
照例是小米乾飯、土豆絲、疙瘩湯。
接過母親盛滿的小米乾飯，上面蓋著土豆絲，便急急地朝大門外右手30米的一間磨坊的房頂走去，因為那裡已聚集了幾個年齡相仿的小夥伴，端著同樣的飯菜，已經在邊吃邊聊。
一碗肯定是不夠的，於是吃幾碗就跑幾趟，直到疙瘩湯出場，就是今早的最後一碗了，待湯慢騰騰下肚，早上的美好就過去了。
小山村的課堂沒鐘點概念、沒班級概念、沒老師分工概念。
我上小學一年級時，只知道我的年級五個學生，唯一的“寶貝男”特愛睡覺。我們與另外三個年級同在一個屋簷下，被一個年輕的“妖精”（長得年輕漂亮）女老師每天耳提面命教育著、數落著。
“妖精”一會兒聲情並茂地“朝辭白帝彩雲間”，一會兒氣急敗壞怒吼“X+Y=Z，一群笨蛋”，一會兒鐵青著臉拿教鞭猛敲桌子，“四年級拿出數學書，其它年級做剛才佈置的作業”。
伴著尖銳的吼聲，“寶貝男”無法控制地發出沉悶的“呼嚕”聲，是可忍孰不可忍，“妖精”躡手躡腳地挪過去——“咣”！
“寶貝男”一激靈，抬起頭顧不上擦去嘴角的哈喇子，手忙腳亂地拿起書隨便翻開。
每當上演這高光時刻，十大幾束“鐳射”便齊刷刷聚焦在“笑點”上，伴著肆無忌憚的鬨堂大笑，笑聲響徹房頂，飄向遙遠的田間地頭。
一週總會迎來一次“妖精”的竊喜時光：鄰村教書的“型男”（長得又高又帥）會在週五“跋山涉水”來找“妖精”，為的是“揮汗如雨”進行一場乒乓球賽。
水泥抹的檯面，磚頭隔的網子，這副“尊容”天天矗立在教室門口等著這對情侶。
小小乒乓輕盈地飛來飛去，任由“主人”左推右擋，“複式班”的四個年級也就做鳥獸散，再也找不到蹤跡了。
童年，就這樣又瘋又野、又跑又鬧過去了。沒有規矩、沒有規則、更談不上有什麼規劃、有什麼夢想，只知道無拘無束、嘻笑打鬧。
兒時的輕鬆自在，與大人的愁苦，壓根就是冰火，互不相知。於是，大人天天追著打，我還是該怎麼玩怎麼玩。
過了幾個生日？都是怎麼過的？一概記不起。
03
轉眼上了初中，到距離5公里的鎮上走讀上學，終於知道了什麼叫“我們班”，原來一個班僅有一個年級，初中一年級有二個班，我被分在八班，我們班有三十幾個孩子。
每天往返10公里上學，深秋放學後，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山路上，耳邊秋風瑟瑟，未收拾完的玉米稈沙沙作響，甚是嚇人。
冬天伸手不見五指，北風嚎叫，天氣酷寒。碰上下雪天，手腳並用，也不保滑下山坡。
“寶貝男”上了幾天就輟學了，剩下幾個也因各種原因，陸續離開學校。本就人丁稀疏的山路上，只有北風伴著十三歲的我。
痛徹心骨的害怕！
父母也因為天天下地幹活忙得分秒不停，不能天天站在村頭“放哨”。
後又趕上父親煤礦受傷，母親一人耕種百十畝地，還要操持一大家子人的生活。我第一次感到了生活的苦澀、艱辛。
已是少女的我，已知道愛美，但家裡經濟極其困難，煤礦工作的父親一人養活七口人，還要供五個孩子上學，餓不死已是萬幸，這是父母付出了足夠努力換來的。
經濟極度緊張帶來的物質上的自卑讓我的性格變得敏感、孤僻、自我封閉。於是開始發奮，想用成績的優異換取一點點自尊。
終於在初二考到全校前三名，贏得了參加太原市首屆中學科技夏令營的機會。
藉著夏令營的榮光，第一次登上火車，第一次來到省城。
親自組裝了農村牆壁上掛的喇叭盒子；參觀了聞所未聞的晉祠公園；親眼看到剩下的西紅柿面竟毫不留情地倒掉；實在沒有勇氣、也不敢、很不好意思去公用澡堂洗澡；第一次坐了鞦韆……
原來，城市人是這樣生活的……
我像極了劉姥姥進大觀園，眼睛不夠用、腦子不夠用、哪兒哪兒都恍若仙境。
第一次有了想把心事記下來的衝動；第一次有了哪怕千難萬險都要蹦出農門的念頭；第一次有了只有靠學習考學才能改變命運的堅定信念！
我的眼睛告訴我，天堂在遠方！
七天夏令營結束後，我的身體回來了，心卻遠遠地留在了他鄉。
接下來，便是不管不顧的勤學，終於在苦讀幾年後，實現了跳出農門的目標，我如願以償又一次來到念念不忘的城市，來到高一級的學府。
這意味著我畢業後將被分配工作，成為九十年代有“鐵飯碗”的人。
夏令營一起的夥伴
04
機關的工作，瑣碎繁雜。儘管這樣，又一段旅程，總該留下點什麼。
家境漸好，大姐、二姐相繼工作，老師、醫生，都是人人羨慕的職業。父母總算熬出了頭，孩子爭氣，這在仍然閉塞的小山村裡，是足以揚眉吐氣的大事。
父母一直以來的勤奮、認真、謙和、低調，深深地影響、教育著我們，唯獨缺乏的就是圓融、通透、靈活、世故。
這在人事複雜、八面玲瓏的機關其實是吃不開的。
骨子裡的樸實厚道被人當成木訥軟弱，謙讓隨和被人當做軟柿子捏來捏去，看著身邊的“不學無術”蹭蹭上竄，看著“裙帶”、“關係”步步高昇，一次次的機會流向“特定”地頭，我一度絕望。
正當壯年，卻有力無處使，有勁無人見。一度變得相當頹廢，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又萬分痛苦，在由不得自己的領域想要出人頭地，談何容易！
苦苦掙扎十餘年，才慢慢悟出一條道理：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回報。或者可以解釋為你沒有驚世才能，沒有優渥家境，沒有巧舌如簧，沒有得力資源，甚至沒有八面玲瓏，就想被人識，被發現，被髮展，別逗了！
機關的沉悶養活了大部分“庸人”，升騰了少數“精英”，生出了幾個“病人”，我屬於後者。
性格剛直、極度敏感自負的我，硬生生成就了一身疾病，收穫了半生浮雲。
05
不惑之年，重新開始思考人生，重新上路。不再糾結得不到的，不再強求無能為力的。
繞過那座山，在山的背後，才發現，美的風景其實藏在拐彎處。於是，迫不及待地興致勃勃地賞景、觀景、造景。
越欣賞越感覺人生由己才美！
由己的人生有付出、有收穫、有喜悅、有獲得。原來，到了人生後半段才學會領略風景。
重新拾起書本，重新努力工作，身體極其勞乏，心靈無限充實。夜夜酣暢深睡，清晨心淨晴朗，身體輕盈，腳步穩健，感覺太陽也亮了，天空也高了，空氣更加清新了，大自然也美了！
人生雖說不能回頭，轉彎處卻藏著美麗風景！
直到人生後半段才明白，如果一條路走不通，是要及時更換跑道的。
如今想來大致沒有什麼後悔的事情，有兩件值得反思。一件是在該學習的年紀，沒有更加努力，考一所更好的大學，有更好的出路；另一件是在孩子小時候的教育上，沒有給予更有質量的教育。
人生總有缺憾，否則也不成其為人生了！如此想想，也就釋然了。
今天生日，和以往很多生日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唯有一點：本想不要太平凡，卻活成了通體平凡的人，還在平凡的生活中、在平凡的日子裡，自娛自樂，聊以自慰。
燦爛芳華已逝，炙熱夏天已過，唯有靜美秋葉相隨，安靜、淡然、從容。
今日立春，萬物復甦。而我，唯願家庭美滿和諧，家人平安喜樂，生活恬淡自然，人生悠然自得！
做喜歡做的事，見喜歡見的人，談喜歡談的話，讀喜歡讀的書，盡人事聽天命，如此，足矣！
祝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