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餐桌上有兩盤魚，一盤前一天剩下的，另一盤是剛煮上來的，我一伸筷子就向剩下的那盤魚下手，可是另外一雙筷子速度更快，橫衝了過來，壓住我的筷子：“這個你不要吃，我來！”

迴圈往復的日子裡，總是以為青春已經漸行漸遠，愛情也已經慢慢褪去了它的光環。可是，在這樣一個秋日的午時，陽光遠遠的照進來，我卻看到了青春和愛情其實並沒有走遠，它們在角落裡，靜默地看著我。

二

小女上了中學，開始住校了，一直握在掌心裡的孩子就像籠子裡的小鳥，一下子放飛了，嘰嘰喳喳的啁啾個不停。孩子不在身邊，家務活省下來了，可是一顆心卻揪得緊巴巴，頑皮的孩子失去了一貫的監管肯定得東跑西顛。果然，才一個星期的功夫，老師就打來電話告狀，於是，摸黑搭車趕到學校，惡氣騰騰的把孩子好一頓教訓，看著孩子眼淚叭嗒叭嗒往下掉，心裡恨恨的想：幹嘛這麼辛苦的養個孩子，從小到大鬧騰的都是操不完的心！

一夜無眠的我，一大早就聽到手機的資訊提示音，開啟一看，是孩子發來的，上面寫著：媽媽，生日快樂！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平時那個頑皮的，總也不肯安靜下來的孩子卻用心記了下來，而且是在被那個不耐煩的媽媽惡狠狠地修理了一頓之後。

三

畢業後，分配到公司工作，正好與先生同一科室。

當時我剛好二十歲，長得小巧秀氣，卻感覺自己彷彿是一隻揹負著重重的殼的老蝸牛，滿腹滄桑。無憂無慮的他，總是驚訝於我的“少年老成”，他說：

“剛認識你的時候，還以來你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呢！”

記得那是一天傍晚，天有點黑，我拎著一臉盆洗過的衣服，從公司的花圃前經過，那時他剛好坐在花圃邊，看到我遠遠的過來，就喚了我的名字，就這麼一聲呼喚，渾圓，親切，而又富有磁性，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下，只覺得這一聲叫真是好聽。

後來， 我終於想起，在我的整個少女時期所迷戀的席慕蓉，正是在這種聲音的指引下找到了她一生的幸福。

原來，緣分天定，在這樣懵懵懂懂下，卻註定了一生的緣。

四

陰雨連綿的週末，突然感覺滿懷惆悵，獨自一人乘車往廈門，那兒有著我的一群死黨，有知已，有夥伴，當然了，還有一些個很合得來的酒肉朋友。

玲的老公見我來了，很自覺的捲起鋪蓋，睡書房去了。第二天，玲的老公神秘兮兮的問：“昨晚你們說什麼了，有沒有講到我？”玲翻著白眼說：“無可奉告”。那個洩了氣的老公非常生氣地向我告狀：“你知道嗎，她經常跟我嘮叨，說無法想象如果生活裡沒有你，那將會怎樣！可是我呢，我在什麼位置！”

玲是我初中的同學，初識的時候我們都還是梳著小羊角辮的小女孩，一臉的浪漫天真，一樣的身高體重。如今，我們都已是人到中年，她長成了近一米七的身高，而我卻只是勉強上了正常身高的及格線。世事變遷，倉海桑田，惟一不變的是這份可以相約到老的知己之情。

五

冬日的陽光暖洋洋的撒滿了陽臺，小女眯著眼睛趴在我的膝上，很受用的叫：媽媽，別停下，再來兩下，掏耳朵好舒服哦！一樣的冬日的陽光，一樣的小小的庭院，一樣的嬌柔的小女孩，時間突然飛快地躍過拐角，回到了三十年前那個遙遠的小鄉村。在那個簡陋的甚至有點破舊的小院落裡，冬日的陽光也是這樣滿滿的撒落下來，我親愛的祖母就坐在那個矮矮的石墩上，為她最鍾愛的小孫女剪指甲掏耳朵，旁邊躺著的是家裡那條養了十來年的大黃狗。

時事更迭，可是，那個撒滿陽光的小院落，老祖母，小孫女，還有大黃狗，卻永遠成了一幅斑駁的圖騰，看著愛在空靈的世界裡，不斷的延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