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週末愉快!”
手機上突然蹦出一條簡訊。開啟一看,眼前赫然出現那個讓人渾身發顫的手機號碼。時間過去很久了,久到我都快忘記這個號碼了,今天突然出現,像一把利劍,直剌剌地刺在我心上,讓本已風乾的傷口又心痛如昨。
“最近可好?”手機裡又蹦出一條簡訊。
他在關心我嗎?
痛苦的心柔情頓生。我很想關切地問他“雪域高原上的你還好嗎?扶貧工作結束了嗎?”
忽然淚如雨下,往事如潮水般湧來。
二兩年前的6月,我研究生畢業剛落實工作,趁離上班還有短暫的幾天時間,我準備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在一個QQ群,我掩飾不住跳出象牙塔的快樂,欣喜歡快地詢問哪裡是看雪山、草地的最佳選擇?一個頭像是草原、暱稱雪山飛狐的男子立即迴應:康定。
去到康定,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那座城市。那真是一座溜溜的城啊!狹長細窄的城市、藏漢風格交雜的建築、奔騰不息的折多河、溫潤涼爽的夏風、安詳和善的藏族同胞,無不讓人心生寧靜與愜意。我徜徉溜溜城,沐浴著雪域高原明亮的陽光,呼吸著清新幹淨的空氣,心靈快樂、震顫。而冥冥中,故事正悄悄拉開帷幕。
第二天,我跟隨藏族司機一路探尋塔公草原、木格措秘境,求解藏民心中貢嘎雪山的神聖。我在草原上肆意高歌《卓瑪》,圍著瑪尼堆虔誠地轉圈,痴痴地看風馬旗在山坡上獵獵招展。
那真是一片澄澈湛藍的天空,不斷給我25歲的生命歷程注入神秘和激動。藏族司機說,他們平生最大的願望是到拉薩朝聖,他們看重的不是房子、車子和存摺上的數字,而是對修行的堅定信念。我突然想起那個暱稱叫雪山飛狐的男人,他亦是有如此堅定信仰的藏民嗎?
傍晚回到酒店,突然收到雪山飛狐發來的簡訊:“小姐姐,你在哪裡?”心像漏跳了半拍似的,急忙回覆:“在酒店。剛遊玩回來。”他彷彿等在手機那邊似的,資訊立刻回了過來:“我在你酒店下面的茶房等你!”
三為什麼約我?疑問在腦海裡一閃後轉瞬即逝。我仔細梳頭、化妝,再往鏡前一站,亮麗的青春讓我神采飛揚。
素昧平生,為何如此精心妝扮去見他?急忙給自己找理由:妝扮漂亮是對他人尊重!我莞爾一笑,踩著高跟鞋施施然往樓下茶房走去。
推開茶房的玻璃門,正環顧四周時,對面卡座上的年輕男子朝我揮手。是他嗎?他怎麼知道我就是他要等的人?
我狐疑地走過去,正想如地下黨接頭般說“你是雪山飛狐嗎?”他卻熟稔地開口問我:“今天去木格措有沒高原反應?”
我內心驚詫,矜持坐下,口吃地答道:“沒,沒高原反應。還行。”
他忙不迭地為我端水倒茶。透過氤氳的水汽,我看到他露出的潔白牙齒和陽光般明媚的笑容!他自顧自地跟我說:兩年前透過公務員考試來了康定,現在某政府部門工作;每天工作繁雜,無法陪你遊玩!
我定定地看著他,陽剛俊朗的面龐,熠熠生輝的大眼,多情性感的薄唇,陽光、帥氣。他又娓娓訴說:初來時,氣候、環境、一日三餐,皆不適應;尤其冬天,寒風呼嘯、大雪封山,讓人無限孤獨、茫然、無助。那時,真想逃離這個在遊人看來是天堂的地方。後來,因工作關係,經常深入藏區看望牧民,是他們在大雪壓境時,看著風雪裡的牛羊滿臉無奈和無助的神情刺痛了我;是政府施以救助發放牲畜草料時,他們欣喜地端出香濃的酥油茶、清洌的青稞酒,真誠地說著感謝的話的純樸神情感動了我。慢慢地,我愛上了這塊聖潔的土地,放棄了無數次考調省城的機會。
我靜靜地看著他,發現他臉上有一圈仁慈的聖潔光暈,黑紅的臉膛上顯現著康巴漢子的堅毅和剛強。
見我聽得出神,他突然轉換話題問我:“你接下來作何打算?”
聽他問起我,我慌忙告訴他:研究生剛畢業,應聘了一份國營企業的工作,還沒上班,先出來輕鬆輕鬆。
後來,我們一直聊,城市鄉村、天南海北,茶水換了一壼又一壼,彷彿多年摯友。
夜深,道晚安。他說,明天我要到百里之外的道孚縣調研。
意猶未盡。就此分手,未說再見!
剛回到酒店關上房門,他的資訊如約而至:“祝你好夢!”
“祝你好夢!”我甜甜一笑。
四第三天,我跟隨藏族司機前往色達。
夕陽西下,當那一排排赭紅的禪房出現在視野時,年輕的心被“我佛慈悲”的強大磁場籠罩。人心需要淨化,慾望需要收斂。在寺院禪房的靜穆裡,我發現自己的心正被寧靜和安詳融化,躁動和不安正漸行漸遠。
傍晚,我坐在紅房子的閣樓上看殘陽如血。他的資訊恰逢其時:“菩薩正以他慈悲為懷的善念感化著美麗的你,對吧?”
我抿嘴微笑,柔柔地問他:“今天工作辛苦嗎?”他說,牧區有許多亟須解決的問題,目前正是包蟲病高發期,我現在正跟隨援助醫療隊對牧民開展宣傳、救助工作。
我告訴他,明天將結束行程,奔赴人生第一個工作崗位。我還跟他說,心裡忐忑和惶惑,不知是否能夠勝任新工作。
他調皮地回我,祝美麗的小姐姐旗開得勝!
為什麼叫我小姐姐?我很老嗎?
他哈哈大笑,解釋說,藏民稱呼年輕美貌的姑娘都叫小姐姐,就像雪域高原的花都叫格桑花一樣!
五回到省城,川流不息的人群、蒸騰喧譁的人間煙火,讓我彷彿從一個幽深的夢境回到了現實;但那個有著淡淡高原紅的雪山飛狐,卻深深地留在了我的心裡。不過,疑惑常縈繞於心:年輕的他,為何要將一腔熱血留給靜謐的草原、巍峨的雪山?他的計算機專業知識對接數字化時代的雲網絡,定會帶給他巨大的發展空間,他為何要放棄大好前程?
從高聳的玻璃幕牆寫字樓出來,熱浪裹挾著霓虹燈魅人的光亮向我襲來。第一個工作日,我被主管領著參觀各個部門;在黑白灰的格子間裡,我機械地熟悉著公司文化與理念、產品規格、銷售情況……以致下班時,頭腦暈沉發漲,竟不知今夕何夕了。
回家躺在床上,聽空調嗞嗞地響。正無聊之時,他的資訊如約而至:“小姐姐,人生第一班,感覺咋樣?”
彷彿熟悉得不能再熟之人。相識不過幾天,他於我,彷彿一眼萬年。我如竹筒倒豆子般,委委屈屈地向他講述此工作與想象相差甚遠。他沉默良久,說:“我唱歌給你聽,好嗎?”
是那首好聽的《卓瑪》。他磁性渾厚的歌聲彷彿穿越千山萬水,又將我帶往貢嘎雪山下的草原,心底的波瀾如奔騰的折多河浪花飛濺。他說,下次帶你去牧民家,跟阿媽學擠牛奶、打酥油、熬酸奶;跟阿哥跳鍋莊。
我壓住怦怦亂跳的心,矝持地回道:“再美的風景,我都不想去看第二遍。”
“為了我呢?”
那個健談的男人,那個臉膛黑紅的漢子,他是在向我表白嗎?
“我想喝酸奶了。”發出這條資訊後,我將自己隱匿在空調被裡,臉熱得發燙,心像打鼓似的跳得厲害。
那一夜,我們天南海北地胡吹瞎侃,至凌晨兩點,方才戀戀不捨地道晚安。也就在那一晚,我知道了他從接聽我的諮詢電話開始,便悄悄地喜歡上了我。
六我戀愛了。
每天早晨醒來,第一時間拿起手機,準會收到他的“早安”資訊,心情像抹了蜜,甜滋滋的。刷牙、洗臉、吃早餐,哼著歌出門坐地鐵;繁雜的工作在愛情滋潤下也漸漸變得美好而愉快。
一天早上,我照例開啟手機,卻沒看到熟悉的“早安”資訊。我急忙給他發“早安”,待刷完牙、洗完臉都沒收到他的回信。我疑惑不解,忙翻出電話號碼撥過去。電話剛接通,語音竟提示“你撥的電話正在通話中”;連續撥打,依然是那個悅耳動聽的提示音。我茫然不知所措,失魂落魄地抓起手包衝了出去。
來到地鐵口,正欲刷卡進站,手機突然響了。我急切地抓起手機一看,是他,那個害得我像丟了魂似的可惡男人。我接起電話,正欲開口責罵,只聽他說,回頭看,看看能看見什麼?
我急忙回頭。天,他就在離我不足十米的地方笑眯眯地看著我。我飛奔而去,眼裡噙著淚花,嗔怪地罵道:“臭男人,為什麼不回信息不接電話?”
他沒回答我,低頭從揹包裡往外掏東西。我一看,酸奶,來自高山牧場的酸奶!看著他手裡的酸奶,我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直往下掉。
坐在地鐵口的休息椅上,我偎在他懷裡甜甜地喝著酸奶。他告訴我,昨下午去牧民家,專門請藏族阿媽製作了新鮮的酸奶。原本今上午跟同事一道進省城彙報工作,為了見我,昨晚坐車先來了。出了地鐵口,沒想到就遇上我了。
我撫摸著他剛毅、黑紅的臉龐,看他鬍子拉碴的面容,心疼不已。我急慌慌地說,我馬上請假,咱們今天好好玩一天。他溫柔地對我說,去上班吧!剛進公司不久,要給主管好印象;咱們天長日久,日子長著呢。
喝完酸奶,他寵溺地給我擦了擦嘴,依依不捨地送我進地鐵。上班期間,我心不在焉,每隔半小時給他發一條資訊。有時,他很快回復我,有時隔很久才回復我。我知道他很忙,不怪他。
終於捱到下班,我匆匆衝出辦公室,拿出手機就撥打他的電話。沒想到,電話剛接通即被結束通話。隨後來簡訊說,今晚修改彙報材料。
我:請假吧!好不容易見一次面。
他:不行,工作很重要。
我:工作比女朋友重要?
資訊至此,手機不再響起。我氣呼呼地回到公寓,不停地翻看手機,生怕漏掉他發來的資訊或打來的電話。直到深夜我沉沉睡去,再也沒收到他的隻言片語。
第二天,我懨懨地去上班。再到地鐵口,滿含期望地東張西望,可匆忙的人流中,沒有他的身影。沒有。
工作於他那麼重要嗎?同行的同事難道不可代替嗎?我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現如今還有把工作看得比女朋友更重要的人?直到中午,我才在焦灼中收到他的資訊。他說,他們已經在回藏區的路上了;目前藏區有很多工作要做。這次很遺憾,沒能一起好好玩。小姐姐,別生氣。
“你的工作比我重要,以後就娶工作吧!”我沒好氣地回他。
這之後,又是長時間沉默。估計手機訊號不好,亦或者車子顛簸不方便回信息。
第二天,他又開始給我發“早安”資訊。我賭氣似的不願理他。他隔會兒給我發一條資訊,隔會兒又發一條資訊,弄得我一整天心神不寧。轉念又想,一個對工作如此負責的男人,不是更應該值得珍惜嗎?
經不住糖衣炮彈的攻擊,我們握手言和。
七金秋十月,經不住相思的煎熬,我再次前往康定。那真是一個美好的季節。他帶我去攝影天堂新都橋。金燦燦的陽光照耀在青楊樹上,由綠變黃的樹葉像金子一般閃閃發亮;融化的雪水匯聚成溪,在遼闊的草原上靜靜流淌;星星點點的犛牛悠閒地吃著草,閒適、靜謐。我沉醉在高原美景裡,流連忘返。
他帶我去一個牧民家,藏民大叔熱情地跟他打招呼。不一會兒,一個十六七歲、個子高高的小夥匆匆跑進來,激動地跟他說個不停。他笑呵呵地搭著小夥的肩,親切地問:“現在讀書還有困難沒?”“沒有,沒有,好得很。”
後來,他告訴我,小夥叫澤仁,初中畢業以一分之差沒考上高中,只得待在家裡放牧。暑假下鄉調研時,看到愁眉不展的澤仁,才知道他求知若渴。回去後,他多方尋求幫助,終於讓澤仁走進了課堂。難怪澤仁一家將我們當座上賓熱情招待。
我們躺在澤仁家的草場上,看天上潔白的雲朵悠閒地飄蕩,聽牧民雄壯嘹亮的歌聲響徹雲霄。我輕聲跟他說,這麼閒適優美的環境真讓人樂不思蜀,好想一輩子終老在這裡。他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我,認真地說,藏區的環境很優美,但生活條件很艱苦。
那天晚上,我們住在澤仁家的帳篷裡。白天還白雲悠悠、陽光燦爛的草原,到了晚上卻突然狂風大作;後半夜時,竟飄飄揚揚地下起了雪。我凍得瑟瑟發抖。第二天醒來,我感冒發燒了。他見我臉燒得通紅,急忙搜尋揹包的角角落落,唯獨沒發現感冒藥。莽莽雪域高原了無人煙,更別說城市隨處可見的藥店了。他心疼而又焦急地看著我,我卻不停地向他抱怨:這鬼天氣,才十月就下雪;早知道這麼冷,我就不來了。
我以切身感受領略到了優美環境下的艱苦生活條件。
他用愧疚的眼神看著我,手足無措。天大亮後,我們步行很長一段路才來到省道215。他跑到公路中間揮手攔車,在銀白的大地上,他就像一個小黑點,小得就像一粒小小的塵埃。
終於,我們攔了一輛私家車回到康定。看醫生,吃藥,打針,一陣手忙腳亂後,我頭暈暈地沉沉睡去。
國慶假期未結束,我便匆忙踏上了返城之路。
八躺了好幾天,感冒略微好轉。他依然每天問候不斷,不時叮囑我按時吃藥、多喝開水。想起帳篷裡寒冷刺骨的寒風,我心有餘悸。那個縈繞在心頭的疑問終於衝口而出:“藏區條件那麼艱苦,為什麼不考調進省城?”
“正因為藏區條件艱苦,我們才更應該努力工作,改善藏民生活。”
“人那麼多,缺你一個嗎?”
“別人可以留在藏區,為什麼我不可以?如果每個人都不願待在藏區,切實為藏民解決生產生活難題,他們何以跟得上國家的小康程序?”
“你偉大,你高尚,那你就永遠生活在藏區吧,最好再找一個漂亮的卓瑪。”
發完這條資訊,我氣憤地將手機扔了出去。過了許久,再次撿起手機,卻沒有他哄我的資訊。他為什麼不哄哄我呢?我可是病人啊。
那之後,“早安”資訊不再準時到達,中午、晚上的休息時間,亦鮮少發信息給我。起初,我在氣頭上,不以為意。過了些時日,漸漸發現他給我的資訊越來越少。我收起自尊心,厚著臉皮發信息給他,他要麼回覆“開會”,要麼回覆“忙”。有時,隔很久才回,有時根本不回。
“忙”字就像一根利刺深深紮在我的心窩,拔不出又受不了。有人說,如果一個人總對你說他很忙,只能說明你對他不重要。看來,我於他真的不重要,至少沒他的工作重要。
我受不了這種毫無生氣的戀愛。我不明白他是真的忙,還是存心冷落我。我試圖說服自己接受他在藏區工作的事實,以及他工作上的忙碌;畢竟,男人都以事業為重。
日子變得百無聊賴。沒了愛情的激情,我開始變得萎靡、懶散。無數個午夜,我期盼地拿起手機,又失望地放下。那些美好的過往如電影片斷般,不停地在腦海裡閃現。
不行,我得去找他問個清楚明白,我不想讓這份愛情不明不白地煙消雲散。我喜歡敞亮地開始,敞亮地結束。
那個週末,我獨自一人,拖著大大的行李箱毅然前往康定。儘管省城尚溫暖如春,但我還是帶上了厚厚的羽絨服,還有感冒藥。雪域高原的冷讓我害怕了。
當我抵達康定時,天色將晚。我發位置給他,說我在七天連鎖酒店等他。他很快打電話過來,咆哮道:“誰叫你來的?這邊天寒地凍的,你不要命了嗎?”
聽到他的怒喝,多日來的委屈化成一串串熱淚流了下來。人世間的深情和愛,是要用眼淚來詮釋的。
我:“我就是不要命了。你快點來酒店。”
他:“你怎麼這麼任性?唉……”他重重的嘆息煞時冰涼了我的心,“你早點兒休息,明天早點兒回去。這邊太冷了,你的身體不適應。聽話,以後別來了。”
我:“你什麼意思啊?說清楚,說清楚啊!”
他無力地告訴我,他現在不在康定;天色已晚,即使想趕也趕不回來。我問他在哪裡,他卻不說。我不相信他說的話,一個勁兒地哭著咆哮:“你太沒良心了!我大老遠地跑來,我容易嗎?”
他默默地聽著我的哭鬧,一言不發。後來,我再打電話過去,手機關機了。看著燈火輝煌的溜溜城和情歌廣場跳著鍋莊的藏族同胞,我淚如雨下。突然覺得,偌大的雪域高原,我竟如一隻飄零的孤雁。我不相信他不在康定,我想他就在某個地方看著我。我固執地去往他的辦公樓和公寓尋找,房間黑燈瞎火,確實不在。我像丟了魂的人,空落落的。我想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對我冰冷絕情?難道他真找了一個漂亮的卓瑪不要我了?我假設了萬千個理由,然後又一一否決。我的眼淚乾了又溼,溼了又幹,茫然無助地在酒店裡迷迷糊糊地睡去,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沒聽他的話早點兒回去。待到上班時間,我再撥打他的電話,電話接通後又被迅速結束通話。我偏執地認為,他一定近在咫尺,就是不肯見我。執拗的我撥通了114查號臺。當電話打到他辦公室,我禮貌地說要找他時,他的同事告訴我,他去德格縣扶貧了。我又問,什麼時候能回來?同事驚疑地問我:“難道他沒告訴你,他是作為扶貧幹部派駐德格縣的?”
我立即用高德地圖搜尋,從康定到德格,近600公里。山高路險,我一介弱女子,如何翻過雪山、走過草地去尋他?我都打算接受他在康定工作的事實了,為何他又跑到條件更加艱苦的德格縣去了?他是存心不想要我了,我想。
我只得悻悻地買了返回省城的汽車票,懨懨地離開那座讓我一見就愛上的溜溜城。一路上,我的眼淚溼了又幹,幹了又溼。那座美麗的城市終究給了我切膚之痛。別了,康定;別了,雪山飛狐。
回去後,我刪除了他的手機號碼、QQ、微信等聯絡方式,我再沒撥打過他的電話,也沒再給他發一條資訊。我將那份美好而痛苦的愛戀深深地埋在俗世生活中,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後來,澤仁打電話給我,怯生生地說,小姐姐,別生飛狐大哥的氣。你離開康定那天,飛狐大哥心急火燎地從遙遠的德格趕回康定,到酒店找你時,你已走了。那天早上,你打他電話,他正在回康定的山路上,訊號不穩定。澤仁還說,飛狐大哥覺得你身體瘦弱,吃不了藏區的苦,他又不能答應你回省城,所以叫你以後別來高原了,好好在省城上班,好好在省城過日子。
聽完澤仁的話,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雙眼。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為我們彼此的不肯將就和妥協。他的信念一如藏民堅定的信仰,無法更改,亦無需更改。
日子風輕雲淡,再聽《卓瑪》時,我煩躁不安。那以後,我再未聽過《卓瑪》。
如今,往事風乾,他又給我發來“最近可好”的資訊,我還有激情和勇氣翻越二郎山去尋他嗎?神聖的貢嘎雪山,答案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