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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人是感性的,我們有七情六慾,不能像機器人一樣,所以失意彷徨在所難免。

很多事,經歷和見過是不一樣的,讀書和用雙腳親自到過,丈量過一座城市也不一樣。

所以時間沒有那麼多感同身受,我們只能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有一顆堅強的心臟去承受一切。

我最近有很多的感觸,很多情緒,也看清楚了更多的從前理解不了的事。

02

28歲才第一次經歷生離死別,或許在同齡人裡已經算晚的,甚至可能還是屬於幸運的了,但是這種心裡的難過不同於我以往經歷的任何事,更勝於任何事。

記得我二舅爺去世時,我奶奶知道了,起早跟著要一起去,那一年奶奶六十多歲,本可以不去,但她偏要去,只是車子開到了舅奶家,父親就不讓我奶去了,家人們都不讓她去,她也沒辦法。

我見奶奶不去了,我也不想去了,因為我的兩個表弟也沒去,可是我奶偏要讓我去,於是我被強制塞進車裡,最後,想去的沒去成,不想去的被迫去。

我當年理解不了,舅爺過年都不來我奶家,不和我們一起過,平時也不怎麼見面,根本沒什麼感情呀,奶奶為什麼非要去,自己去不了還讓我去。

那一次我最然被強制塞進車裡,帶到了殯儀館門口,但是我沒下車,一個人留在車裡等,等了十分鐘還不出來,雖然那時我也21了,但是我在車裡嚇得差點沒哭出來。

不是因為和舅爺有感情,是因為初次去那種地方怪嚇人的,我就給我爸打電話說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沒過幾分鐘我大姑父出來開車先把我送回市裡了。

直到如今我奶奶去世,我才真正第一次去到殯儀館裡,直到當年他們進去那麼久是去幹嘛了。

我忽然有點理解當年奶奶為什麼那麼想去那種地方,因為去了可以見到我舅爺最後一面,而那個人是她親弟弟,不像現在獨生子女都是表親,奶奶那個年代的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而且幾十年在一起,就算舅爺過年不和我們一起過,也在同一座城市。這兩天我也回憶起,當初奶奶賣毛嗑,我舅爺一個人來,讓我去給他買啤酒,他就一手拿著啤酒,一手捧著瓜子坐在道邊喝酒,喝完就回去了。

或許奶奶和她弟弟感情很深吧,所以很想去見他最後一面,最後卻還是沒見到,兒女們不讓去,不帶她去,她就算遺憾也無可奈何。

03

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建立一份長久穩定的感情不容易,至少對我來說很難。

一段二十多年的感情一夜間戛然而止,我必須接受她不存在了,消失了,一去不復返了。

前兩天有一個歌手趙英俊也去世了,他才43歲,雖然很可惜,但是他生前就留下遺囑,他吃了止疼藥錄了生命中最後一首歌《送你一朵小紅花》,他已經拼命去完成心願,和親朋好友告別。

對於自己的離開,他早有心理準備,也有機會去好好告別,去在走之間完成自己的心願,做自己喜歡的事,對於他本人,我想遺憾會相對少一點。

而奶奶從得病到離開這段時間,共四個多月,這期間她沒有說話,也不能說話,沒人想到生病盡然會得這種不能說話的病,別人得腦梗都是栓得胳膊腿,她是栓到嘴了。

她沒有辦法去交代什麼,即使想說話也說不出來,她沒有和任何人告別,甚至沒有再見過其他人。

生病住院期間,只見過我老姑,我大姑,我爸,我,我老姑夫,我大姑父只最開始去過一次,就連我表弟們,她的外孫子都沒去過。

如果病情不嚴重,以後出院再見也可以,不必在這疫情發生的冬季相見,可是明明都很嚴重了,姑姑們知道給我爸打電話讓去醫院守夜,也沒讓任何人去看看。

明知道越治越嚴重,卻不轉院去更好的地方再治療試試。

我是學醫的,我也在醫院待過,我知道病情如果嚴重大夫會下病危通知書的。沒趕回來的親人可以打電話叫回來見最後一面。

我不知道奶奶還有很多親戚,她三個弟弟早都不在了,只有一個妹妹,妹妹也得的腦梗,沒有告訴她,不見也就不見了。

可是我在葬禮上見到了許多人,甚至是和奶奶一個姓的親戚,都在一座城市,我們卻彼此不認識,我和爸爸的表弟,也就是奶奶的侄子,走在街上即使遇見也互不相識,就和陌生人一樣。

但是我不認識,奶奶一定能認出來呀,她一定會記得每一個人的樣子。

雖然現在有疫情,管得很嚴,可我們城市屬於低風險地區,真要見也不是不能見到,只是麻煩點。

如果是我要離開了,我應該會有想見的人,哪怕說不了,能聽見,能看見,見最後一面,遺憾也會少些。

別說別人,我在知道要找戶口本那天還想去醫院看看的,我姑姑在電話裡說不讓進,你先回去吧,結果我因此沒見到最後一面,我都沒去上,更何況其他親人呀。

我不明白父親和姑姑們都是怎麼想的,很嚴重了還不通知一下那些親戚,也許有人想來見一面呢,你不說怎麼知道人家不會來?

葬禮當天,和奶奶一個姓的親屬,都來了,奶奶的侄子,侄女,還有弟媳,外甥,妹夫,來了一大堆,我都驚呆了,竟然有這麼多人。

如果我是她,我離開前一定想見見的,一定會想,為什麼住院這麼久沒人來看我?為什麼病情嚴重了依然沒人來?

如果我是奶奶,我一定是很遺憾的,我替她的人生最後這段時間感到遺憾,沒有再見一眼想見的人,沒有和家人告別一場。

可是我也沒有資格去說什麼去做什麼決定,也不能怪她們做出的決定,畢竟人家都是親生的,我是隔輩人。

04

我自從學醫了,我和同學們經常去議論病例,我們都常說:“如果將來老了,得了動不了的病,就乾脆死了吧,那樣活著多痛苦,什麼都幹不了了。”

現在想想,那時20歲的戲言,那個年紀無憂無慮,無兒無女,沒有配偶,更沒有什麼侄子,外甥,孫子孫女這麼一大堆和我們有千絲萬縷聯絡的人。

所以沒法體會,真的老了到那一天是什麼感覺,是會選擇活著還是死去?

回想最近一兩年,奶奶說過的話,19年去承德參加小姑姑的婚禮,她對別人說:“我多活幾年比什麼都強啊。”

奶奶坐在床上對我說:“我活到你結婚就行了。”她可能活了這麼大歲數,最後一個心願就是看見我結婚吧,最終還是沒看見。

奶奶說過給我攢了點錢,等我結婚給我,現在也只能看姑姑們認不認了。

去年她又常說:“前樓的哪個老太太被送去養老院了;後樓的哪個老頭前幾天死了。……”

一個小區的一個老太太住院,她知道後驚人一個人跑去醫院挨個人打聽,終於找到了人家的病房,自己都70多了還跑去醫院找一個街坊的病房去看人家。

回來還和我說,在病房裡和哪個奶奶說握手,她就跟她握手,生病了還認識她呢。

二十多歲的我真的無法理解,奶奶為什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當時那個住院的老太太是她特別好的朋友嗎?

或許人老了,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就會變得害怕死亡,更想自己可以活著,久一些再久一些。

我當初不明白,別人家的事奶奶為什麼這麼關注,她看見別人家孩子把老人送養老院,就擔心自己的兒女也把她送養老院。

雖然我爸有時候挺神經的,但是他對我奶,我真覺得他不會把我奶送養老院去的。

也或許奶奶吃的鹽比我走的路還多,即使沒什麼文化,活了一輩子,看人也比我準的,看似糊塗,其實她心裡什麼都明白。

她才會說:“我現在誰也不敢得罪,你知道最後你會落在誰的手裡呀?”

她對別人好一點,別人將來對她好一點,或許她是這樣想的吧。

05

我學醫這麼多年,在醫院那麼久都不明白的事,突然在這幾個月中意識到,原來世界上最後可以決定我們生死的人,只有你的配偶和孩子。

在我們真的生病到不能自己的時候,我們的生命掌握在別人手機,都說配偶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當你生命垂危時,能在手術單上簽字的人是她,如果配偶去世了,那你就是在孩子們的手裡了。

選擇送你去什麼醫院,選什麼醫生給你治,是治到底還是放棄治療,是去更好的醫院還是隻在一家醫院治,好不好都不換了,是親自照顧還是請護工,甚至給你吃什麼飯,都是她們說了算的。

在你生命的最後階段,讓不讓別人來看你是她們說了算,在你可以在出院和不出院之間做選擇時,是她們替你選擇。

所以有些事,終究是意難平的。不如及時行樂,在可以自由自主時去做想做的事,見想見的人,才會遺憾少一點。

還有就是對能決定你生死的人好一點,這樣還不夠,如果有機會,把自己的想法寫下來,比如生命垂危的時候要不要搶救,要不要過度治療,要不要插管,讓配偶或者子女在你昏迷時也知道你是這樣想的,就會按照你的心願做決定。

我們都不擅長告別,縱然什麼都會來,什麼都會過去,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每個人都要經歷的,只看來的早與遲。

假若換成別人,可能會傷心,但不會那麼的意難平;反而會覺得老人住院,也不需要自己值夜班,不需要去醫院替班,去看看就行,繳費轉院,花錢什麼都不用你管,可能是很多人想而不能的狀態。

但是我偏偏是個醫學生,我或許有些方面不自信,但我對我的專業是很自信的,什麼病什麼原理我是懂的,什麼操作有沒有必要我是明白的,我就因為知道的太多,又沒有用一用的機會,沒人相信我,沒人聽我的意見。

她們又沒有一個懂的,是住院有醫生護士,但醫生護士負責幾十個病人,不會一對一服務你,治療方法和護理方法也是一個人一個樣,你完全依賴醫院治病是不可能的,最後還是靠自己的。

就像我昨天看的一部劇《外科風雲》,有一個農村來看病的大咳血的大爺,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誰也不可能保證手術100%治好,但是手術比不手術好的可能性大,他兒子也不懂,一聽不保證好,就決定不手術了,科主任只說我們要尊重患者家屬的選擇。

雖然只是劇,你會說,劇都是編故事,現實生活中不一定這樣,但是劇有虛構的成分,我學醫這麼多年,經過見過的事,我清楚這種事是真實存在的。

大夫沒錯,家屬也沒錯,但最終放棄了一些可能。當一群沒學醫的人和我說治療什麼,我是聽不進去的,但是我也是無能為的,只能將來當我老去時,我要自己做決定,要要提前寫好了,交給能決定我生死的人,表明我的態度。

我想,這樣也許對我來說遺憾會少一些。面對我不得不接受的生離死別,我也只有意難平,也得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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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 今晚,寂寞的夜是屬於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