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

風箏，總是會激起人的無限想象，那飛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風箏，那暢快、那高度、那美豔……然而那風箏卻是由一根線牽著，又引出許多牽掛和思念的文章；如果是斷線的風箏，完全的自由，無邊的墜落，方向的迷失，以及持線人的遺憾……第三撥文章應運而生。今天我也想寫一篇關於風箏的文章，似乎是不同以往的任何一種。

那是小學四年級左右的一次植樹節，學校不僅要植樹，還要舉行一次春遊和放風箏的比賽，為了這次春遊和比賽，我準備的格外認真。我知道自己家的條件，沒什麼好吃的可以帶，除了饅頭和鹹菜，最多加一個煮雞蛋，就是非常奢侈的標配了。風箏，好在學校要求自己做的，那平日裡不起眼的我，便卯足了勁，內心極度想要表現的我便有了一絲機會。構造複雜的風箏我肯定是做不來的，家裡也不可能給我提供太多的支援，因此我選擇了最簡單的“士”字形支架上糊上麻紙（一種很粗糙的宣紙）和長長的尾巴，繫好線，調節平衡之後的工作便是繪畫。我找到家裡所有的彩筆，在白色的麻紙上畫出一隻大大的蝴蝶，五彩的翅膀。至今我還記得我用力地塗和染，彩筆水根本不夠用的，我拆掉了彩筆，把吸水的棉質筆芯都分解掉，在風箏上塗抹……這個工作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鐘。

放學回家以後，我一直在做風箏，固定支架、糊紙和繪畫，一直塗，一直塗，塗完家裡所有的水彩筆，期間也一直不說話，只是在做。如今回憶起來，我並不清楚自己當時為什麼那麼用力、那麼持久、那麼倔強，我成了一個一心只在繪畫風箏的木頭一般的女孩，風箏沒有塗完的時候，水彩筆總有用完的時候，最後剩了一堆彩筆的蓋和杆……

最後一項工作是準備放風箏的線，我在家裡四下裡尋找白色的工程線，一段段接起來，纏在一根筷子上，我纏了很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纏那麼多，是我內心渴望自己風箏飛上高高的天空，越飛越遠越好嗎？我沒有想過風箏飛不起來，再多的線也是多餘的嗎？還是這風箏象徵了我一顆想要遠走高飛的心嗎？我不得而知，如今我離開了家鄉，是一種遠走高飛嗎？快十點了，風箏總算忙完，我可以安心睡覺，是否帶著夢，全然沒有記憶。

第二天我便帶著標配食物和趕製的風箏來到學校參加春遊登山活動，雖說是春天了，山上的草沒有返青，風很大，山上的風更加兇猛，呼嘯有聲……在這樣的環境中，所有影視劇中春遊的愜意一掃而光，艱苦惡劣的環境總是缺少浪漫和唯美，老師和同學們都彷彿在打仗。 大家先忙著挖樹坑，為後續來植樹的人做第一步準備工作，而後餓了就吃，沒有閒情逸致邊吃邊聊，環境非常磕磣人，誰又顧得了誰優雅還是粗俗，而這樣渾水摸魚，我是喜歡的，這也許就是窮人思維。

到最後放風箏的環節，大家也是在忙亂中開始放風箏，很多人的風箏都飛不起來，因為風太大，有的風箏直接吹爛了；因為荒草太高，無法跑動，也扎壞了不少風箏；也有風箏飛起來了，大家就鼓掌叫好起來。我為自己的風箏捏了一把汗，也開始認真放飛，我的風箏拖著長長的尾巴很輕易就飛起來了，沒有人幫忙，也沒有人注意，我的蝴蝶風箏卻是越飛越高，我有點激動了！

我的風箏因為簡單，卻是達到了平衡，它不僅飛起來了，而且飛得那麼高，那麼遠，我準備的一大軲轆線都用上了似乎都不夠，終於我的風箏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因為它飛得最高、最遠、最平穩，我聽到了別人的議論：“那是誰的風箏？飛的好高啊！”我周圍的同學紛紛圍攏到我的身邊，一起歡呼，並不斷傳播我的名字。望著高飛的風箏，我開心極了，我似乎早就盼望這次大出風頭，但現實中我卻仍是一副認真的模樣。看著天上的風箏，其實由於太高太遠根本看不出它蝴蝶的形狀和美麗，而此刻美麗似乎也變得不那麼重要，飛得高、飛得遠才是風箏首先要做的事情。我只顧高興和沉醉，並不確切瞭解當時的心情。

要下山時，我匆匆收線，收了很長時間，也顧不上好好纏繞，再加上本來就有很多結的，越發亂成一團，好歹把風箏又一次拿在手裡，蝴蝶再次呈現時，同學們才真正關注我畫了什麼。“真不錯！”“這個風箏真漂亮！”我再次看著從天空回到手裡的風箏，也覺得它那麼美，而且是最美的，不禁奢望起“最美風箏”。在下山的路上，誰碰到我都會看看我手裡的風箏，說上一句“你的風箏飛得真高！”我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腳下輕快起來，都想哼首小曲表達我的喜氣洋洋，但終究沒有張揚，因為我不會啊！

春遊結束，學校果真評出了最美風箏，就是我的風箏，雖然它如此廉價，如此簡單，卻是飛得最高最遠的風箏。這個最美風箏是我獨立完成的，用我能找到的所有彩筆來塗抹，用我能找到的所有線繩拼接成長長、長長的線來送它上青天……一絲不苟、耐心地完成。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這樣用心去做它。我也沒有指望它能當選最美風箏，我在做它的時候就想它得飛起來，甚至什麼也沒想，就只是在做而已，一直在做……

風箏啊，當年的風箏，飛得那麼高，那麼遠…… 難道是命運的昭示？

……

我當然知道這樣的回答未必是最好的回答，但我真的就是這樣想的，也許因為我還不夠年老和虛弱，也許緣於我童年獲得的愛太多太盛，以至於溫暖了我的整個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