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絕大數人無論多麼玩命力爭上游風光無限也好,還是傷痕累累掙扎拼殺在生存線上也罷,真正圖的不過是個方寸之間的獨立空間,可以無任何防備的卸下面具獨自療傷。不算過分的小小要求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呢?
平時工作茶餘飯後,同事間免不了閒聊嘮嗑家裡必備聖典“難唸的紀”;大致都是一些婆媳間矛盾或為了孩子放棄了太多的不應該,而數落對方不知為家著想的日常碎事。可在眾同事間唯有一個哥們從未見他聊過家常,只見他工作積極處事圓滑,私下裡偶有交集議論某某同事時他大多情況下也只是笑笑,難得一二次開口擠出幾個字也是良言奉呈。 同事間的關係也相處不錯。
兩天後下了晚班回宿舍的途中,只見那個哥們單背個雙肩包藉著夜色往宿舍方向走,偶過的路口燈光映射出他頭頂猶如一輪皎潔圓月,在進宿舍園區門口拐角區看到我時,略帶疲憊的精緻臉頰瞬間透過無邊框眼鏡擠出伸士般的微笑“下班了”;我愣在那沒來得及反應,只見他又道了句“這麼晚下班辛苦了”,我匆忙間從臆想中抽離出來迴應“哦,還好吧; 你不是回家了嗎,咋回來了呢?”只見哥們往上提了下眼鏡後說道“收尾工作應該不忙不妨去我那喝茶吧”,我還沒來得及回覆只見他搭著我肩膀繼續往宿舍走去。
進了宿舍連忙讓我先坐,他放下揹包麻利的略微收拾片刻中,環視不足10平米空間兩張床兩邊放著行李及一輛紅色公路單車,兩床間隔中放著一張方形長桌,桌旁擺放著與桌同齊的小冰箱,桌上依次擺放有硬筆練字資料、銀白色膝上型電腦、一套功夫茶具,哥們一邊拿出零售招待一邊收起桌上略帶灰塵斑跡膝上型電腦推出桌角的茶具。
哥們總算是坐定下來,只見他茶壺裡放了茶葉往裡注滿沸水,拿起水壺將茶水倒入茶海,茶壺重新注滿沸水,將茶海茶水倒入茶杯中清洗一翻,再重複茶壺茶水倒入茶海再到杯中,眼花瞭亂間只聽哥們說可以喝茶了。翠綠茶水入口微澀回甘帶有幾絲青竹清香,幾杯熱茶下肚額頭微熱,哥們卸下西裝為我再次斟茶。
就這樣不知喝了多少杯茶,只見哥們拿起茶壺更換茶葉之間,我立即拉住他的手點頭示意夠了,再喝怕是晚上睡不著了。哥們放下茶壺哽咽間眼神似乎渴望我留下談心; 我看著他緊鎖眉宇間微帶溼潤的眼頰半響擠出幾個字“還是宿舍自在點”,我不解地問他何意?只聽他說,多數人都想回家,家也許是他們的溫暖港灣無拘束的地方。但在他看來人真正需要的不過是方寸空間的清淨之所。
我回應他人都需要有家的歸屬,在外漂著不是個事。他沒有直接回復只是接著訴說,他這兩天回梅州送岳父最後一程,因疫情原因殯儀館規定只能參加15人,當初妻子家是沒打算讓他回去的,直到第二天上午上班,他妻子發來資訊說是幾個姐夫都回去,叫他也趕緊請假回去,他這才突然請家回家的。
在岳父家裡人多,沒地方住臨時安排住在他妹夫家裡,他與妻子溝通建議帶著孩子要不住旅館吧,畢竟快過年了擠在妹夫家人來人往的也不方便,妻子堅持住妹夫家,住旅館怕她家人心理不好受,畢竟回來都是客那有住旅館的說法,因家裡人多也不方便過多的商量暫時將就。
在妹夫家他妻子談及老人出殯都要隨份子,他妻子說大姐夫出5000,讓他出2000就可以了不用去爭啥面子,老頭不在了,剩下的老孃就更要好好的對待。他轉給妻子4000,讓妻子代辦岳父出殯隨份子2000,另2000給岳母,後面他妻子又談及了他弟前不久結婚了她送了1000份子錢,他聽後驚訝小舅子結婚竟然沒人告訴他,他雖然驚訝但還是理性的迴應他妻子結婚1000有點少,他妻子說大家都是1000,意思讓他不干預。
出殯當天因看岳父遺體裝進靈車出走時,妻子幾個姐妹哭成淚人癱坐在地上。他感嘆人世無常,散場後他把妻子妹妹拉一邊換4000現金,包好紅包本藉著去拿換洗衣服再給岳母2000和補小舅子的婚禮2000,因家裡人實在太多不好著落這個事,就轉手把紅包交給妻妹找機會代辦,並叮囑妻妹不要告訴他妻子知情此事。
去妻妹家寄住時特地送了一包茶葉,因一家人寄住妻妹家實在影響她們的正常生活,內心的欠意實在難以擱淺,心裡盤算待過年時給妻妹孩子包個大點的紅包就當是住旅館的費用也好,至少心裡舒服點;與妻妹最小的妹兒玩熟後,小傢伙想要個粉紅色手錶,臨出門前小傢伙在家門口叮囑要能打電話的手錶。因他自己小兒子與小女孩年紀相仿,也吵著要綠色手錶。於是他買了兩塊華為兒童1200,誰知剛進妻妹家裡,一對女兒喋喋不休地說真捨得花錢,這麼有錢也不見得寄多少錢回去,又不搞個房子。好不容易安撫平熄下去他妻子回來了,幾個孩子搶著開門異口同聲地說我花了好多錢買了兩塊兒童表。於是他自己的妻兒逼問他到底花了多少錢買的。當講出一塊兒童表599時,他妻子未向平時那樣發作就去房間午休了。
他事先溝通好的住親戚家拘束,住旅館又要照顧她家人的感受,拆中的做法是他自己返回深圳住宿舍,這樣大家的感受都照顧到了。眼看約好下午的車到了,他進房拿行李時妻子見他拿揹包跟著出來去客廳喝茶,妹夫追出來用摩托車送他去目的地坐車。臨別說了句回來就過來玩,姐的個性確實有點強一般人受不了別往心裡去,他笑著說沒啥事便上了車。
返深高速除了偶見一二輛貨車外,基本上沒有啥車,回家的車都是略顯擁堵。兩眼呆若木雞般看著前方,內心如同此時空曠的高速公路般空洞,彷彿自己如同行駛在空曠高速上的這輛車一樣看似朝著目標飛奔,實著是沒有安放靈魂的風箏般隨風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