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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柔軟明媚的太陽光下,你向我伸出了手。

許是你的目光太灼灼,又或者我待在暗處已過分得久,我被晃得半睜著眼,連你的面目都稍顯模糊。

可手掌上乾燥溫熱的觸感卻真真切切,頃刻間,仿若眼裡和心裡被澆上了一罐蜜,心房內擁堵著的酸脹疼痛都被甜意混合掩蓋,透過眼底吐露出順暢愉悅的悸動。

此刻便戛然而止。

02

我睜開眼,安穩平靜的四周是我的家,現在才凌晨四點半。

“今天,你好。”我在半刻恍惚後,衝面前的空氣微笑地說上一聲。

冬日裡的早晨是清冷的冰碴子味兒,站在居民樓下的你正攏緊衣領,雙手插進校服外套的兜。你總喜歡再跺一跺腳,既像驅寒,又像打氣。

高三的上學路上,你會習慣性地拿出單詞本隨時記一記。在等待紅燈的十字路口處,一分半鐘的閒暇時,我會裝作不經意地與你“偶然”相見。

但不期而遇似乎成了必然,你也會了然似地與我勾肩搭背,“嘿!”

“又在記單詞啊?”

“英語需要積累嘛,我在學校肯定沒時間記的。”你嘿嘿笑著,兩三句話的片刻後便是紅燈轉綠,“走了!”

你牽著我的手臂將我拉走,步伐加快的你在我眼前猶如一束正在衝刺的光,牽引著你身後默默彳亍的我,就連這冬日灰暗的四周,無數人步履匆匆的焦灼,在你不自覺地照耀下都變得積極有趣。

我也跟隨著你的步伐,好像這樣就能離你的溫暖更近一步。快步走過斑馬線的你回頭看向我,我抬起頭的一瞬間你朝我露出八顆牙齒的整齊的笑。

“走吧,過斑馬線一定要快。”

真的是著魔了,我不止一次對自己的心那麼說過,不然怎麼會這麼輕易地,被你的笑容感染而回以微笑,怎麼會如此清晰又明白地知道,自己的心在不規律地嘭嘭直響。

大抵十幾歲的愛情,總會以單箭頭的形式,在不經意間,匆匆降臨。

少數人的愛情,死於撞向南牆的執拗與慘烈;而多數人的愛情,卻死於小心翼翼掙扎與退縮。

很抱歉,我屬於後者。

03

我本是學不會笑的人,幼年時對他人的惡意留下深刻的陰影至今,我仍舊無法坦然地接受與任何人的親密。

即便我只是小時候“娘炮”,即便那些與我同齡的人只覺得,他們是在開玩笑。

可小孩兒的惡意往往因學不會偽裝而更加赤裸直白,那些“無傷大雅”的嘲笑、戲弄、孤立、誣陷都化作傷口,裝點著我過往的灰白時光。

我不只一次在沒人的時候偷偷抽泣,那些充斥著痛苦的回憶一遍遍在夢醒時衝擊著並不堅強的我,所以我只學得會漠然,不理解脆弱,更學不會溫柔。

我缺少朋友,尋常的友情在我眼裡是滾燙炙熱到難以接受,同學都說我話少難相處,所以唯有你滿臉笑意地向我遞出手說“你好”的時候,我只感受得到心口突然加速顫動的奇妙聲響,以及某件枷鎖微微破裂的刺啦聲。

我很不中用地跑了,即便你如此善意。

那天是我第一次跟蹤你,你笑鬧著與朋友告別,身邊霎時地冷清過後,你在原地頓了頓,呼朋引伴的快樂只在瞬間便化作烏有。我看不清你臉上的情緒,但我能感覺到,既不是失落,也不是懊惱,反倒有幾分習慣與瞭然。

我突然覺得你我之間有了一根無形的牽引紅線,只因我認為你與我是相同的人。

04

你放學回家的路上喜歡在街角的便利店吃一根冰棒,即便是冬天也雷打不動。

晚自習下後,我又如往常一般在你後方保持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只剛好你無法察覺我的存在。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你我也已算得上能夠一起吃飯做題的普通朋友,我為何依舊不願大方地與你並肩而行。

是跟蹤的本質太骯髒嗎?我覺得不像。

是我缺少同行的勇氣嗎?我覺得未必。

在複雜的心理剖析中,我依舊找不到自己的答案,你又去吃冰棒了,是你喜歡的苦咖啡味兒。

苦澀的咖啡味兒只包含在甜膩的巧克力外殼下,咬下的第一口,你不出意外地頓了頓,也許在蹙眉,也許是享受。

你邊走邊細細地啃,我依舊不解於你為何會冬日裡吃冰棒,但我不敢,也不願問出口,有幾分害怕被抓包實錘跟蹤的顧慮,但更有幾分“你的小怪癖僅我一個普通朋友知道的”得意與狡黠。

我竟不知我會如此容易滿足,連發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秘密都能讓我興奮許久。即便那段跟蹤你的歲月已經過去,即便我找你求證時,你一臉玩笑似地說:“那就是那段時間的小習慣而已,我比較喜歡吃那個品牌的雪糕。”

可我從你的眼神裡,我依舊能發覺,那段吃冰棒的年月中,在你陽光明媚的笑容下,也有淡淡的,依賴期盼又渴望朋友與陪伴的小小私心。

彷彿朋友越多,越能撫平你的焦躁與寂寞。

不過,我看你如今的,我清清楚楚感覺到的,發自內心的笑意,愈發覺得這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你已經足夠好,過往都是漂浮的虛妄。

05

在某一天晚上的跟蹤時,我發現了與你並肩的她。

你熟稔地將她髮鬢間細碎的髮絲整理好,自然而然地牽上了她的手。你和她走得非常慢,連同我的呼吸都壓抑地緩慢又沉重。

我仔細地藏好我的難過,不讓它突然露出來破壞這安靜美好的氛圍。

小情侶的依依惜別後,我頭也不回地踉蹌走掉,腳步難過又虛浮。

往後的幾天,我選擇性地避開你,你如此玲瓏剔透的一個人,自然不會將我白白放掉。

食堂的樓梯間裡,你攔住了我,關切的語氣一如往昔:“你最近都怎麼了?也不理我還躲我,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畢竟他對你的喜歡,孤獨而無望。

只那一剎,我頭一次如此嫉妒你與她之間的這份心有靈犀,可我清楚又明白:

我不能理所應當地去佔有你的偏愛和縱容,因為我沒有這份恣肆而正當的立場。

你是極好極好的人,我信你不會放棄我,但我怕你會離開我。

漸行漸遠離開拖泥帶水,痕跡會化作傷口不停腫疼癢痛,我害怕,但我依舊會感謝。

因為你是我迄今空白灰暗的友情體驗中,最璀璨盛大的光。

我暗暗地放平了呼吸,假意鎮定地扯出一絲生硬的笑:“沒有啊,你很好。”

你真的很好。

那日在樓道口的質問還歷歷在目,我不知你是否看穿了我偽裝背後的慌亂,在聽見我說“你談戀愛了為什麼不告訴我”時,你更爆發了一陣開懷的笑。

“怎麼?吃醋了哈哈哈!”

“今天就給你介紹。”你拉起我的手去見她,親暱地摟過我的脖子,我貪婪地呼吸著你身上清爽的少年氣味,即便只有這麼幾刻,但我依舊慶幸,我還是你眼中那個話少安靜,卻善良溫柔的我。

我正面見到了她,我對她說:“你一定要珍惜他,他是最好最好的他。”

我單獨寫了張明信片給她,也不知她看過後有沒有記下來。

06

雨季結束了,我沒有光明正大再繼續跟蹤你的理由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年幼時因性格帶刺而錯過的情誼,但我知道的是,我從未後悔,並且直截了當地告訴過你:

遇見你是我十八歲之前,最幸運的事。

你的眼神先劃過了一絲訝異,旋即有笑眼彎彎地點了點頭:“我也很幸運。”

那些無法宣之於口的情愫和秘密,比如我曾以為我喜歡你,比如我曾嫉妒你擁有這麼多朋友等等,這一切的一切,都被我寫在那封給你的畢業信函裡,連帶著你的生日禮物,一起親手交在了你手上。

我知道你依舊會像以前一樣包容我的這份真心,即便這在你看來異常沉重。

我也知道你在意很多很多人,你不忍心傷害任何一個朋友,即便我只是你心目中的“重要的朋友之一”,即便你是我心頭處那一抹最特別的存在。

可我心甘情願,因為你足夠溫暖純良。

提筆寫下那一封信,是我對十八歲以前的釋懷與告別,同時也給我自己,一個正大光明的機會。

END

注:部分圖片源於135編輯器樣式和個人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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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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