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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站在高層看北京,葉細細發現北京的街道和樓房,是和點和線勾勒出的光。在那光的後面是大片大片的暗,那暗便是北京的衚衕,它們看上去不動聲色卻又波濤洶湧,將城市的空白填滿。

晃晃手裡的紅酒杯,她彷彿看到同事小徐蹦出來在眼前晃悠,彷彿聽到了小徐那爽朗的笑聲在杯中迴盪,又彷彿看到小徐在酒杯裡拼命掙扎一點一點淹沒。

32歲的葉細細膚白貌美風韻猶存,齊腰長髮就像風中的旗子,走起路有範兒、有氣質。小徐一開始把同事葉細細當尤物,竭力抑制心中生出的慾望,不讓眼睛在她的大腿、屁股和胸部停留。

後來發現自己說的每一個話題,葉細細都能接得住,這是他以前沒想到的,精神上的契合讓他流連、回味,就不僅僅想圍攻她的身體了。

葉細細多麼聰明,微笑著,冷漠著,適當地放開一個縫隙,讓風進來,撩撥。又突然關上心門,讓小徐揣摩。小徐慢慢淪陷,有了些相見恨晚惺惺相惜的傷感。

兩軍對壘,胃口也吊足了,在這個美好的夜晚,小徐手捧鮮花適時和葉細細表白了。葉細細笑得剛剛好,小徐趁機拉著葉細細的手,一路護送她到家。

一進屋,小徐捧著葉細細的臉吻起來,吻了一會攔腰把葉細細抱起來,朝臥室走去。剛把她放在床上,就用手解她的衣釦,邊解邊說“你好美啊,老婆”。“不許叫老婆”葉細細似笑非笑地說。“好好好,不叫老婆,叫媳——婦——”。

啪!葉細細給小徐一記響亮的耳光。小徐捂著發紅的臉頰,憤怒茫然不知所措。葉細細果斷從小徐身下抽離,開啟臥室燈,小徐看著床頭葉細細亡夫的巨幅遺照,渾身冰冷甚至驚恐。

小徐頭也不回地走了,確切地說是連滾帶爬地逃了。葉細細卸完妝不僅不難過,甚至有些興奮。她一口喝下杯裡的紅酒,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夢裡,去逝五年的亡夫周理,穿著白色的校服和她漫步在校園裡,嘻嘻哈哈地叫她小媳婦,兩個一起上自習,一起吃烤串,彷彿從來沒離開過她一樣。

第二天,葉細細是被門鈴叫醒的。透過貓眼葉細細差點沒認出來是前婆婆,只見各種補品如此這般叮叮噹噹掛滿全身,跟棵聖誕樹似的。

前婆婆進屋就給葉細細一個心疼的擁抱,抱怨她不會照顧自己,都瘦脫相了。葉細細苦笑,周理從得癌症到去世不過三個月時間,前婆婆白髮人送黑髮人,何嘗不是痛到撕心裂肺,還反過來安慰自己想開一些。儘管葉細細一再表示不會再嫁,前婆婆還是開明地暗示她有合適的就嫁。

如果葉細細是一種植物,周理就是水,這樣澆灌她了十年,從校服到婚紗,是周理的愛在支撐著她,給她蛋白質,給她維生素,給她風,給她花,給她陽光,給她雨水。周理去世,無異於斷了她的精氣神,一下子枯萎。

周理的遺物散落在屋子的各個角落,彷彿他只是出了一趟回不來的差。前婆婆和媽媽總是悄悄拿走一些遺物,試圖讓讓她去擁抱新生活。

然而葉細細這樣的女人,經歷一個男人,就好像一個國家經歷一個朝代,表面上清理乾淨了,但是角落裡散落的遺蹟、腦子裡的回憶會時常冒出來,忘不乾淨。

每天晚上下班,葉細細望著像潮水一樣的人流,內心無比羨慕,她知道他們都是有方向的人,他們的方向就是家。葉細細不想坐車,不是錢的問題,而是想用腳步丈量一下這座城市距離天堂有多遠。

每個月都有人給葉細細介紹物件,都被她以各種理由婉拒,直到遇到唐雲鶴。唐雲鶴是在下班路上看上葉細細的,一路追隨到她的上班地點,透過層層關係打聽到她單身。隨即展開了對她的花式追求,葉細細斷然拒絕,但是葉細細的媽媽以死相逼她嫁人。

第一次唐雲鶴家,吸引葉細細的不是巨大的水晶燈,而是全開放式廚房,那亮鋥鋥的各式不鏽鋼廚具,都像是這個家的裝飾品。

追葉細細的這大半年,唐雲鶴把生活重心轉移至廚房,像極了當年在廚房裡忙前忙後的周理,唐雲鶴不熱衷做飯,只想用這個來拴住她的胃。而葉細細在這裡吃飯,多半是體恤他下廚的辛苦。

唐雲鶴離異有一個4歲的女兒,葉細細說會把她當做自己女兒養。婚後唐雲鶴對葉細細體貼入微,給她物質,給她愛情,給她包容,給她關懷。葉細細也像一隻售貨機,還給他忠誠,還給他溫柔,還給他賢妻該有的一切,除了愛情。

唐雲鶴一直渴望和葉細細再生一個孩子,天意弄人,一直悄悄吃避孕藥的葉細細因為一次大意懷孕了。

她回到和周理曾經的家,穿上週理的白襯衫,張開每一個毛孔去擁抱周理留下的一切……爾後淚雨如下。她想把自己磨成錐子,永遠地釘在一個他們相愛的那一刻。

葉細細去了醫院,下午氣溫高達攝氏三十度。炎夏來臨了。但寂寞的人總是覺得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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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於德慶:做人不要太張揚〈雜文)
  • 誰都不容易,不要笑話別人